自从知道慕容顺是伏允的长子,并且在前隋的大业五年就被隋炀帝立为吐谷浑的大单于,本该去当大单于的,谁知道隋朝完了,一直待在长安。

    等到大唐建立之后,秉着掺沙子的心态,李渊就把一直停留在长安城的慕容顺送回了吐谷浑。

    可这时候吐谷浑的大单于已经确立了新的接班人。

    这个人就是慕容顺的弟弟,如今吐谷浑的天柱王。

    慕容顺当然不开心,心里越发的对父亲不满,越发地痛恨天柱王,自己在隋朝当质子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到家。

    结果却发现自己成了外人!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当初抛弃他的人罪有应得,拿回自己该得的东西,坐上那属于自己的位子,因为吐谷浑的安宁是他失去自由换来的。

    这个话可是他亲自告诉颜白的,颜白发誓自己没有逼迫他。

    当然仅仅是小小的,轻轻地,和颜悦色地威胁了一下他口中的先生澹台思,果不其然,慕容顺是一个孝顺的弟子。

    竹筒倒豆子般,慕容顺什么都说了。

    自那以后慕容顺有了自己的一间屋子,也有了一套很是得体的衣衫,为了让慕容顺更像是吐谷浑的大单于,腾远带着胡风成了他的护卫。

    当然这仅仅是颜白计划的一环,计划的另一环就是重新实行太上皇的计划。

    掺沙子。

    掺更大的沙子。

    所以……

    在贞观四年的最后的一个月里,陈萦和段志感带着这些跟着颜白的部族去了沙洲,到达沙洲以后直接往南走。

    那里不属于大唐,那里有吐蕃人,也有吐谷浑人,在那里陈萦杀了很多人,灭了很多的部族,凡是不亲近大唐的都杀了。

    每灭一个,陈萦都会不着痕迹地故意留下几个年老的长者,然后告诉他们自己是吐谷浑伏允长子慕容顺手下的将领。

    如今已经投身吐蕃,准备借助吐蕃的力量拿回属于自己的荣耀。

    荣耀不属于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天柱王。

    此行额外地多了一个环节,计划年底就回长安的计划立马就搁浅了,颜白还要在这里等陈萦他们回来,然后一起回长安。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贞观四年已经看不到了身影,颜白在往吐谷浑和吐蕃里面掺沙子掺的不亦乐乎,殊不知,长安也在掺沙子。

    贞观五年来了。

    就在贞观五年的开年,拥有大小官吏,衙役,近一百人的万年县从上到下全部换了人。

    长安官员三年一考核,长安县的官员萧文石在吏部的考核中连续三年都被评为‘上上者’。

    在贞观五年的第一天,他新的官身就下来了,出任宋州荣成县任县令一职,县尉牛德华的考核同样也是“上上者”。

    他也得到了升迁,担任武功县县令。

    其余衙门的户曹,大大小小的胥吏也因为这几年的兢兢业业,分别得到了升迁,但全部都是分配到了地方。

    分别担任县丞,县尉,主簿等官职,大唐人毕竟是少,基层的官吏更少,他们这些官职的升迁算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万年县的衙役也全部被打散,派往了全国各处,充当基层的骨干人员,培养着作为后续的备用。

    大年初二是众人约好离别前的相聚日。

    所以原本该休沐期的众人如往常点卯一样又齐齐地聚在了一起,离别的愁绪冲不散众人升迁的喜意。

    众人在衙门里回忆着往昔,畅想着到任之后地方该是如何模样,自己该如何地大展拳脚。

    约好了晚间在平康坊相聚吃酒的时间,众人一一离去,准备再去好好的看一眼长安,看一看这里早已经看够却突然又觉得陌生的长安城。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开心的。

    待众人离开后,萧文石,董其昌,大牛三人围着火炉子坐在了一块儿,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这次的升迁对其余人来说是升迁,可对着三人来说充其量就是平调而已。

    都城长安的八品官,调到地方升到七品,官职看着是升了,可具体什么样几位心里比谁都清楚。

    地方七品哪里比得过天子脚下的八品。

    如果抵得过,那为什么这些人削尖了脑袋也还要往里面挤?

    董其昌见几人都不开心,起身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劝慰道:

    “好了,本是一件喜事儿,都板着脸作甚啊?这要是御史见着了,莫不是又让人说道?不遵调令?心生不满?看开些吧!”

    萧文石瞥了眼董其昌:

    “你是一个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当官这些年了,这里面的猫腻你心里不清楚?”

    董其昌叹了口气:

    “有什么法子?你们在任三年,吏部考核三年为甲等,在吏部那里就是干吏,能者上,愚者下,本就是官场的规则,国之常情。

    就算颜侯在也说不了什么,没见颜县令今儿都没来?他就是不想让这件事难做,如此,这你都看不懂?”

    大牛闻言冷哼一声:“颜侯知道吗?”

    董其昌闻言一哂,轻轻叹了口气,他能说颜侯不知道吗?

    说了以大牛的脾性定会去大闹一场,可结果呢,结果说不定正落某人下怀,不但当不了官了,说不定还要脱层皮。

    官场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官场也就是一张大网,职位就是那么多,有人巴不得你离开,好安排他的人呢?

    可这事儿敢让颜侯知道吗?

    颜侯做事儿虽然雷厉风行,衙门人称阎王爷,但也是一个护短的,要是知道自己衙门所有的人没有经过他的手,被换了个一干二净,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事儿来.

    老董是百骑司的人,这次吏部的升迁考核他比在场的人知道得多些,他哪里敢去说。

    颜善也知道了很多,就因为知道了很多,所以他才没有给远在西域的颜侯去信.

    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看住县衙的府库,这个比任何事儿都重要,这里的钱财要是出了问题,府库里面进了老鼠,账目要是说不清。

    小叔就完了。

    这个计谋简直算计到家了。

    萧文石见老董久久不言,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抿了一口茶,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目,搁在桌子上之后,认真地盯着董其昌道:

    “老董我能相信你吗?这个账本里面可是事关万年县一千三百多人的生计,有你我,有衙门众胥吏,还有七百余名的不良人。

    更关乎七万三千多户的民生,别看这薄薄的一本,这一本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有数贯钱那么重,别忘了,咱们万年县可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一个县。”

    董其昌闻言苦笑:

    “别试探我了,你昨儿不是已经去了仙游么,原本在文宗老爷子手里吧!”

    萧文石闻言得意的笑了笑,然后说道:“上次萧家人要权,做事虽然不地道,却做的光明正大,人家就是冲着钱财来的。

    这次又不知道是谁,我只能说这一次是一好手段,不但让众人哑口无言,而且稳稳地用了律法,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

    大牛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我觉得长安好,可是我不明白原本可以更好的,为什么要去打断它,这个县令我不想做了!”

    说罢,大牛深深的看了一眼颜侯常坐的位置,朝着那空无一人的案桌拱拱手,转身就离开了。

    董其昌回首,才发现他那崭新的官印就搁在茶碗边上,一杯茶放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大牛,你要去哪儿?”

    县衙门口的大牛脚步一顿:

    “我去仙游,当初在那儿颜侯给我了一块地,马上就开春了,我准备去种些棉花,马上我也有孩子了,我准备就住在那里了,以后让我的娃娃上楼观学。”

    董其昌闻言:“何故如此啊?”

    大牛抬起头看着天,喃喃笑道:“我是府兵,别的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不能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