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越升越高,朱雀大街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一队队穿着整齐的拔河队伍从四面八方朝着朱雀大街这边涌来。

    各国使者也出现了,他们悠哉游哉带着仆从找到了自己的板凳,希望能好好地看看热闹,一条板凳能坐四个人。

    对于各国使者,颜白从不手软,一封封精美的请帖,一句句暖人心脾的贴心话,一个位子十贯钱,仆役站票二贯钱。

    除了扶余义慈这个老油条觉得颜白在漫天要价没有买,其余的各国使者都买了。

    不过对于这个被百济称为“海东曾子”的扶余义慈王子颜白也没惯着,当场就给他在东市和西市的铺子涨了租金。

    各坊拔河的队伍到来,也带来了各坊的百姓,如此多的人给治安带来了格外大的压力。

    好在今天是太子李承乾的主场,左右侯卫的人还没走,在颜白的指挥下左右侯卫的军士开始分割人群。

    衙门里面的每个人都出动了,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每个队伍带到属于他们自己的位置。

    然后再找坊长抽号,看看自己的对手是谁,还要告诉他们排在第几轮,能当坊长的都是识字的,但也都是年长的。

    上午的拔河比赛有十个场地,也就是每一次将会有二十个坊参加比赛,也会有十个坊淘汰出局。

    这个比赛速度很快,比完了之后就是挑人,长安万县两县要挑出五百个人组成千人的拔河队伍争夺头筹。

    颜白原本设想的是两县各组织千人的拔河比赛,经过计算后颜白发现需要的物资太多了,光是拔河用的麻绳就是海量。

    而且还不能保证安全,思来想去,在和众人商议之后改成俩县各出五百人,所以,两县加起来是千人的拔河比赛。

    千人拔河比赛的麻绳已经准备好了,百丈长的麻绳横卧在朱雀大街的最中间,以中间红绳为分割线。

    在麻绳的左右两侧均匀地伸出五百条胳膊粗细的小绳结,比赛开始的时候可以抓着绳结,方便使劲。

    远远望去,只觉得朱雀大街中央像是趴着一条巨大的蜈蚣。

    这条绳子耗费的人工和物料可不少,单是麻就用了上千斤,但这条绳子也不是全部都是由麻绳编织而成。

    它是由数百条经过拉扯测试的绳子综合而成,匠人在做这个的时候在麻绳的最中间还加了上年份的老竹,还有稻草和麦秆。

    就这条绳子光买麻就花了近百贯的钱。

    颜白巡视一圈后,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流程完美地进行着,就稍稍放下了心,接下来他把这里交给了颜善,颜白和二囡骑着马去了曲江池。

    抓鸡比赛在那儿,颜白也得去看看准备得如何,不然不放心。

    颜白没有想到在曲江池边看到了薛礼,薛礼自然也看到了颜白。

    在颜白眼里,这个小子应该就是日后鼎鼎大名的薛仁贵,但颜白自己心里也没准,也可能是同名而已。

    在薛礼眼里颜白那就是一座千年的雪山,自己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若是想靠近,自己这辈子怕是没有任何希望。

    光是一个颜家家主的身份就让他望而却步,更不要说他还知道颜白就是大名鼎鼎的宜寿侯。

    也正是因为宜寿侯,他们村子几百口人能吃上没有沙子的糜子,个个都能吃饱,因为现在村子里面的人都在挖煤,做蜂窝煤。

    看到颜白他心里其实是局促的,就跟他在街上碰到教自己认字的私塾先生一样,又想前去打招呼,可又本能地紧张。

    见颜白还在盯着自己看,薛礼知道自己若是在装作看不见就是无礼至极的表现。

    他跟身边的人快速地说了下,然后就大步跑了过来,跑到颜白身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晚辈薛礼拜见宜寿侯,拜见颜先生。”

    颜白细细地打量了薛礼一番笑了笑:“你可有字?”

    薛礼一愣,赶紧回道:“有字,晚辈字仁贵!”

    颜白闻言呆滞了片刻,没有想到真的是薛仁贵,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面,难怪射艺那么好呢,这可是三箭定天山的狠人。

    二囡悄悄地走了过来,学着师父看人的模样,微微仰着头看着薛礼。

    薛礼见一位好看的娘子正盯着自己看,面庞微微发热,赶紧垂下了脑袋,二囡觉得好笑,她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万千心思一念间,颜白回过神来,问道:“祖上何人?”

    薛礼回道:“小子先祖薛安都,曾祖父薛荣、祖父薛衍、父亲薛轨!”

    颜白扭头看着二囡,轻声道:“丫头,知道薛荣么?”

    二囡点了点头:“回师父我知道,薛安都应该是北魏的河东王!”

    说罢,二囡抬头看着薛礼道:“薛世兄,我说的对么?”

    薛礼害羞地点了点头:“一点没错,河东王正是先祖。”

    颜白翻身下马,薛礼见状赶紧迎了过来,很有礼貌地拿过缰绳,主动地帮颜白牵马,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让颜白对薛礼好感顿生,。

    颜白朝着薛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薛礼黝黑的面庞瞬间就变成了黑紫色。

    不过整个人却放松了不少。

    “家里怎么样?”

    薛礼闻言笑了笑,轻声道:

    “阿耶死的早,母亲也早早的走了,家道中落,如今以种田为业,不忙的时候就去挖煤,因为吃得多算是有一膀子气力,一个人可以拿两个人的工钱,一个人养活自己,日子倒也不难。”

    颜白听着薛礼轻描淡写的话语,也能感受到些许的悲伤和无奈,一个人养活自己,这份孤独可不好受。

    “那你这次来长安?”

    薛礼偷偷地看了眼颜白,回道:“这次来长安说是卖皮子,其实就是想看看长安的煤球是什么价格。

    不瞒颜侯,自打今年开始,我们那儿的煤石的就不好做了,做的煤球价格上不去,也去问过了衙门,衙门里的人说长安也是这个价。

    村里人不信,于是就商议着来长安跑一趟,若是长安的煤石也是这个价格,往后我们就不做了。”

    颜白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事儿他其实知道,其实也很简单,山东世家,山西世家插手了,他们已经在慢慢地蚕食这个生意。

    根据内府监提供的信息来看,自长安往北,煤石的生意已经逐渐被那些家族控制。

    渭河渡口劳工要求涨价的事情都是他们的主意,他们在试探长安的反应,也在试探颜白的反应。

    颜白扭头看着薛礼:“问出来了么?和你们那儿一样么?”

    薛礼点了点头:

    “问出来,价格不一样,长安的一个煤球的价格可以在我们那儿买五个,我们也算了一下,其实价格和当初的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做的就不值钱了……”

    两人边走边聊,看着薛礼和宜寿侯走在一起,跟着薛礼一并来长安的一汉子羡慕道:“薛礼这小子的运道来了啊!”

    此时长安拔河比赛的第一轮已经开始了。

    几日不见面的青雀正在奋力地敲着鼓,鼓点平缓,不急不躁,其余的九支队伍胜负已分,就剩下延康坊和长乐坊。

    两坊二百人的大队伍已经拉着绳子僵持了一盏茶。

    谢偃见自己这边好多人的胳膊已经微微发抖,他走到李泰身边,轻声道:“越王,差不多了。”

    李泰点了点头,鼓槌重重的往鼓面上一敲,延康坊众人突然爆发“嘿”的一声怒吼,鼓槌再次落下,众人又齐声怒吼“嘿”了一声。

    “嘿!嘿!嘿!”

    鼓点开始加快,延康坊众人的吼叫声也跟着鼓点越来越快,仅仅僵持了十息的时间,长乐坊队伍开始有了乱象……

    苏惠一看有戏,一边大吼,一边比划着手势给众人加油打气:“退!退!退!”

    人群突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令官大声吼道:“延康坊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