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新粮下来了,上半年的忙碌算是告一段落,东市和西市边上的粮仓开始抛旧粮进新粮,粮食的价格已经很便宜了。

    俗话说谷贱伤农。

    李二知道这样对百姓来说不好,于是内府开始疯狂地买粮酿酒,内府的采买能力堪称恐怖,它就像是一个永远都吃不好的饕餮,连续三天都在疯狂地买粮食。

    也正因为如此,长安的粮食价格比往年的均价还高出了一个钱。

    随着内府的动作,颜家庄子这个靠着酿酒富裕起来的庄子也势必要与国同休,也跟着内府开始采购粮食。

    看着一车车的粮食往仙游而去,某些人心里难受极了,粮食不值钱,可酒值钱呐,酒精更加值钱,兑点水能喝好多天呢。

    五月已经慢慢地过完,长安的忙碌慢慢地告一段落。

    手里有钱有粮的百姓开始他们新的打算,四面透风的茅草屋,每年都需要好好收拾的破屋子就成了大家第一个需要去改变的对象。

    越来越多的长安百姓准备在这几个月里面好好地盖房子。

    因为多年的传统和习俗,大家都知道也都喜欢木头做的房子,可老天爷就是不遂人愿,往往越是你喜欢的东西,都是自己踮脚都够不着的东西。

    房子也是如此,木制房屋虽好,可那耗费的钱财就很多,光是请做手工活的木匠所花费的工钱就不是自己这个小民小户可以承担得起的。

    夯土房也好,但如今在长安水泥砖做的房子成了百姓的首选。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便宜,第二个原因就是拉回来就能盖房子,不像建造夯土房子需要找模具,也不需要下死力一寸一寸地垒土。

    如今的长安周边的水泥厂不但烧水泥,还顺带地做水泥砖。

    要用的时候直接往回拉就行,只要人手够,一天就能盖到屋子的大梁,四五个好日子都能起一套房子,再花点钱买些砖瓦,一个屋子就成了。

    政道坊就是现成的例子,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说哪有这么盖房子的,也都认为这样的房子不是人住的。

    千百年来老祖宗都没有住过用沙子盖成的房子,这样的房子能好才怪,人住进去怕不是得生病。

    如今,大半年都过去了,政道坊的房子依旧好好的。

    房子美观大方,上下两层,一层自家用,一层还能租用,可把人给羡慕死了,不少人都盘算着什么时候自己时候能有两层的房子。

    如今,水泥厂的生意一下就火爆了起来,不远处的灞河里面天天有人打架,都在抢沙子,衙门早就派人去了,发现打架的一律抓起来扫大街。

    此刻,在颜白的陪同下的袁天罡很是得意,看着数十个窑口排成一排冒着黑烟,袁道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

    “仅仅这一处就养活了二千人,长安周边有五处,听陛下说边疆城墙也在用此物建造城墙,颜侯你可了不得啊!”

    颜白不愿意听袁道长的吹捧,他的每次好话下面都有无数的圈套。

    颜白知道,袁天罡从宫里出来就直接到县衙来找自己,然后就说想让颜白带着他去水泥厂看看,看看人间烟火气,看看这活人无数的好生意。

    他这心思都写到脸上了,颜白知道这必然是来要好处的。

    颜白也懒得装了,索性摊牌道:“我记得给了你三个窑口,说吧,这次要多少?”

    袁天罡闻言一愣,立刻就板起了脸,怒道:“宜寿侯,难道在你的眼里老道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难道就不该先问问老道我为什么进宫?你就不好奇老道我为了解决你未卜先知的能力跟陛下说了多少话?”

    颜白拱拱手,苦笑道:“好了,我现在知道了!讲讲吧,我知道陛下肯定会怀疑我,但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啊。

    巧得就像是我故意安排好一样,我哪里知道那个纥干承基真的要坏掉太子的腿,我……唉,黄泥巴掉裤裆.....”

    袁天罡笑了笑,忽然看着颜白道:“我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在裴府,我清楚地记得当你知道我是袁天罡时候的模样。

    我当时就很好奇,我之前明明都没有见过你,也确定你没有见过我,但是你却露出那种恍然大悟的样子,好似在说,哦,他就是袁天罡啊!”

    “不光如此,你见李淳风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更加令我不解的是,你竟然问李淳风什么是《推背图》?

    老天爷哦,这本来就是陛下所托的绝密之事,名字才定下来,天底下也就三个人知道而已,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推背图》相传是唐朝贞观年间,唐太宗李世民命天文学家李淳风、相士袁天罡推算大唐气运而作!)

    袁天罡看着颜白的眼睛继续道:“我以为是陛下告诉你的,可随着这几年我对你的观察我发现你小子真的不一般。

    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你好像知道很多家族以后的命运,而且你小子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直到看到了李治皇子,我才发现你竟然在改命?”

    袁天罡眯起了眼:“蜀王的命你改了,太子的命也改了,剩下的老道是想算又不敢,六壬卜筮术我不能再用了。

    再用我立刻就身死道消了,小子,今儿左右无人,你就跟老道说说,你这些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颜白叹了口气,认真道:“家学!”

    袁天罡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握起了拳头,突然怒道:

    “狗屁的家学,你是圣人门下,祖宗的学问都学不完,哪会学我们这些,我看你是不想说,你嘴角的笑都要绷不住了,你给我说是家学?”

    就在颜白以为袁道长准备对自己动手的时候,他话音一转,突然道:“对了,你给算算,老道以后能不能青史留名啊?”

    颜白:?????

    话锋转得太快了,刚刚还怒不可遏的袁道长,转眼就笑着问颜白自己能不能青史留名,饶是颜白心智过人,这个急转弯都险些没有转过来,深吸了一口气,颜白看着袁天罡道:

    “你不但青史留名,更是无数人心目中的活神仙!”

    袁天罡认真地看着颜白,想从颜白的眼睛里看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颜白不喜欢被一个男人这么盯着看,转过头问道:

    “你跟陛下怎么说的?”

    袁天罡叹了口气:“还能怎么说,我只能告诉陛下你颜宜寿侯也略懂相面之术,太子一事歪打正着而已。

    好在陛下对你足够的信任,好在你的心思简单,如此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就算你有本事,以后这样的事儿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

    “切莫介入别人的因果!”

    颜白歪着脑袋若有所思道:“陛下信了?”

    “那还能怎么样呢?武德九年你就开始你就让太子别骑马,在那之前你一直在长安也没去过远地。

    而那纥干承基更是远在千里之外,就算你要做局也不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自弹自唱,陛下真正担心的是你和大雪山的关系!”

    听出袁道长肺腑之言,颜白感激地朝着他行了一礼,抬起头道:“光明正大,问心无愧!”

    抬起头,颜白冲着袁道长轻轻一笑道:“袁道长您应该也是一门的门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