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海城,破了!

    四个城门完好,城墙列出了一个大大豁口,一道道丑陋的裂痕顺着这个大口子朝着四方发散。

    原本坚不可摧的城墙,如今竟然有种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颓然之势。

    唐军顺着这个口子疯狂的往里冲,反应过来的吐谷浑人也开始朝着这边疯狂的涌来。

    在这个口子面前,一排排的人倒下,一排排的人又前赴后继的冲了上来,但在这个口子,人数众多的吐谷浑并不占优势。

    裴行俭回头见小曹扶着的大纛依旧在缓缓地朝这里前行,吐了一口血沫子,大吼一声裴行俭抽刀再上。

    李元嘉晃了晃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见裴行俭弓腰准备冲,一把拉了回来,随后往里面扔了几颗火药弹。

    装满炸药和铁钉的圆疙瘩爆炸开来,吐谷浑人踉跄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口子,看着鲜血涌出,怎么堵都堵不住。

    他们很不解,自己没有被唐军碰到,自己胸口怎么会多个大洞,听着身边同伴的喃喃自语,他们惊恐的看着天。

    这时候薛仁贵突然大吼一声,一个人突然就跳了进去,手持双刀,如若无人之境般追着一群一群吐谷浑人乱砍。

    裴行俭紧随其后,李元嘉咬了咬牙大吼一声也冲了进去,一人手持半截的马槊,一人手持横刀,跟在薛仁贵身后一路砍杀。

    三个人已经杀疯了,哪怕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三人却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这一刻的裴行俭已经忘去了胆怯,一颗柔软的心在随着一个个敌人的倒下时逐渐变得坚硬。

    这一刻李元嘉也明白了王的使命,身为皇室,当为人先。

    过往的胆小怯弱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李家那本身就有些说不清的血脉里,在李元嘉身上暴露无遗,癫狂、悍勇、还有疯狂。

    这一刻的薛仁贵只想改命。

    他记得很清楚,颜侯曾说,他这一辈子是天生的将命,袁天罡也说自己今后必定会一鸣惊人,薛仁贵觉得两人说的都对,也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对。

    因为颜侯还说没有什么是早就注定的,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如今要想活就只有拼,不拼那就得死!

    三人凶猛异常,吐谷浑人慑于三人之威竟然不敢向前。

    战场上瞬息万变,在这犹豫的瞬间,身形高大,手持陌刀,全身重甲的陌刀在颜白的率领下越积越多。

    队形一成,唐军开始反扑,陌刀闪烁着寒光,每一次的挥舞都有一排吐谷浑人哀嚎的倒下,他们步伐不快,但每一步却走得格外的坚定。

    口子越来越大,手持火药弹的府兵终于也挤了进来。

    府兵目标明确,哪里人多,就朝着哪里扔火药弹。

    他们现在是要扩大战果,好让吐谷浑人变得混乱,好让他们队阵不能成型,赤海城到处都是轰轰声。

    这些蛮人哪里见过这阵仗,慌的如同一群无头苍蝇。

    颜白心里很清楚,夺城分两步,第一步破城,第二步斩将。

    若是自己只完成了第一步,没有去做第二步,等到敌人的将领把人手组织起来,自己虽破城了,也将会成为瓮中之鳖。

    所以颜白的目标很明显,那就是不远处飘扬的大纛。

    跟唐军一样,大纛就是一个军队的核心,大纛在则可以战,大纛若倒,一切休矣,而且这玩意不是每个将领都可以拥有的。

    能够立大纛的,要么是王,要么是位高权重的将领。

    所有唐军也同样知道这玩意代表着什么,不用颜白大吼着发出将令,全部自发的朝着颜白这边聚集,然后成阵,踏着坚定的步伐跟着颜白往前冲。

    此时此刻能跟在颜白身后的唐军已经不足三千人。

    每个呼吸,每往前一步,都会有人重重地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可这些人硬是把满城吐谷浑人杀得连连后退,论步战,论攻城战,没有战马的吐谷浑人是没有和唐人一战的资本。

    慕容孝隽看着唐军朝着自己的营帐冲来,他没有料到唐军竟然会悍勇如此。

    身前的卫军已经有些动摇,眼看着颜白已经慢慢的冲了过来,慕容孝隽抽出弯刀,挥刀,密集的箭雨朝着唐军倾泻而出。

    薛仁贵高喊一声:“举盾!”

    说罢一个翻身,薛仁贵钻到了陌刀军的腋下,裴行俭和李元嘉学模学样,直接趴在了陌刀军的身后。

    陌刀军全身重铠刀都砍不透,别说这抛射的箭雨,对他们来说就挠挠痒痒。

    此刻的颜白已经顾不得乱箭袭来,挺身往前和一敌军撞了个满怀。

    横刀往前一推,捅穿了一个眼前之人,胳膊用力这人被颜白横着举在了身前,长箭而至,打着人身上发出噗噗噗的入肉声。

    箭雨落罢,薛仁贵甩出手中的横刀,一名瞄准颜白的吐谷浑将领捂着胸口倒下。

    看着身前不远处有一骑兵骑在马上挥刀砍人,薛仁贵一声嘶吼,竟然高高跃起,踩着眼前之人的肩膀直接越到马上。

    举刀横扫,一具无头人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有了战马的薛仁贵立刻趴在马背上,手中的箭簇狠狠的扎到马屁股上,战马发出一声震耳的嘶鸣,然后发疯似的往前冲。

    此刻的薛仁贵横刀斜放,借着战马奔跑的力量,横刀变成了杀人利器,战马所过之处,来不及避让的敌军一排排的倒下。

    喷出来的鲜血把薛仁贵染成了一个血人,宛如地狱走出来的恶魔,吐谷浑心生畏惧,举着刀但怎么都不敢上前。

    颜白把横刀换成了马槊,开始了以长打短,槊刃锋利,眼前之人无论是身穿皮甲还是铁甲,只要被马槊沾上就是一个窟窿。

    一时间,颜白所过之处敌军纷纷不由自主的往后逃避,一人一槊,竟无一合之将。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颜白冲到了大纛前,冲着慕容孝隽狰狞一笑,慕容孝隽不由得打了寒颤,身子拼命地往后退:“堵住他,堵住他......”

    就在他以为颜白是冲着他而来的时候,谁知道颜白竟然斜着又冲了出去,慕容孝隽转头一看,脸色大变:

    “快,阻止那个唐将,他要砍大纛!快……”

    锋利的马槊洞穿了大腿粗的旗杆,颜白腰身聚劲儿,用力一拧,木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巴声。

    在慕容孝隽惊恐的眼神中,绣着雄鹰的大纛缓缓的倒下,慕容孝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一万人,一万人啊,竟然被唐军的四千余人破城,斩大纛……

    就在这时,一把还滴着鲜血的刀紧紧地贴在了慕容孝隽的脖颈上.

    慕容孝隽不可置信的回头,迎接他的却是薛仁贵的那张笑脸,脸是红的,牙齿也都是红的,看着薛仁贵的穿着,慕容孝隽发现这人仅仅是一个小将!

    “你是何人?”

    “大唐凉州都督宜寿侯帐下队正薛仁贵!”

    “队正……”

    跟着颜白的府兵见大纛倒下,立刻振臂高呼:“敌将已死,降者不杀!敌将已死,降者不杀!敌将已死,降者不杀!”

    开始的时候只有李元嘉和裴行俭等人在吼,慢慢的,吼的人越来越多.

    片刻之后整个赤海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伏允的心腹之人,纮股之臣慕容孝隽被唐军斩了,他们举目朝着大纛的方向看去,却怎么都看不到那象征着军魂的大纛。

    开始有人慢慢的放下兵器……

    就在此时,城外响起了轰隆隆的战鼓声,还有那整齐的马蹄声, 慕容孝隽看着远方,露出一个大大的苦笑。

    原来,大唐真的还有伏兵紧随其后,原来自己想的没错,此战输赢不是自己的错!

    是吐谷浑将士比不过大唐将士!

    城外的战鼓声就是催命符,越来越多的吐谷浑将士开始跪倒在地低下了脑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当五爪金龙的大纛立在赤海城最显眼的位置时,契苾何力立刻下达军令:全军后退三里,全军扎营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