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盖苏文从睡梦中醒来,推开身边山一样厚实的女子。

    他静静地看着屋顶,耳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喧闹声,他突然想起,今天是元日,是除夕,是盛大的节日。

    回过神来……

    昨晚的一切若隐若现,疯狂又癫狂,熟悉又陌生,像是自己,又不像是自己。

    恰在这时,妇人突然转过脸。

    看着新罗妇人那粗黑的鼻孔,渊盖苏文突然有些作呕。

    使劲的摇了摇脑袋,疯狂的跑到院子里,一头扎进仆役清理出来的雪堆中,刺骨的冷让他大脑慢慢清醒。

    他想到了越王勾践。

    想到了那些卧薪尝胆的先贤。

    想着想着,渊盖苏文心里刚升起的那股气又消散了,先贤很厉害,受到的迫害也很多,可他们没有花柳病啊。

    过了许久,渊盖苏文站起身来,赤条条的站在那里,面容平静的抓着雪狠狠的擦洗着身子,一遍又一遍。

    他嘴唇青紫,浑身打哆嗦,身子腾腾的冒着热气。

    门口两个阴柔的太监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却停留在渊盖苏文的胯下。

    渊盖苏文不喜欢被太监这么肆无忌惮的打量,他看到内侍眼里的戏谑,冷哼一声,背着手进了屋子。

    这一刻,赤条条的他仿佛身穿冕服,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

    他想过离开这该死的囚笼,可门口这两个该死的太监却是身手了得,手段更是阴柔。

    他自认自己拳脚天下无双。

    谁知道,打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薛礼就算了,连看门的两个太监都打不过。

    这样的人的在长安好像有很多。

    那个笑起来跟颜白一样的裴行俭他也打不过。

    不对,还有那个王玄策,一个正七品却能入宫殿参加朝会的年轻人,明明是个文人,为什么身手却如此厉害。

    上天何其不公,为什么高句丽没有这么如朝阳一样的年轻人。

    穿戴好,走出鸿胪寺,喧闹声迎面扑来。

    迎面扑来的还有荣留王派来的特使迷则凡,这位迷则凡是跟着荣留王一起长大的护卫。

    看着迷则凡那虚伪的笑容,渊盖苏文转过脸。

    “东部大人,下官迷则凡有礼了!”

    渊盖苏文斜着眼睛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真是我们高句丽的好臣子,一来就把先辈占下的土地让给了唐国。”

    迷则凡咧嘴轻笑:

    “东部大人这话说的就不对,王上说是你贪功冒进,导致被俘,割让辽水西岸的土地是为了救大人您,也是为了我们高句丽。”

    渊盖苏文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名太监,然后咬牙切齿的对着迷则凡道:

    “你以为你们如此讨好大唐就能安枕无忧吗?

    做梦吧,高句丽迟早会毁在你们的手里,你们将会成为高句丽的千古罪人。”

    迷则凡闻言笑意不变,淡淡道:“就算如此,那也比某些别有异心,意图犯上的臣子要好的多。”

    “呵呵!”

    渊盖苏文一声冷笑:“你们以为这里将会是我的墓地么,看着吧,唐皇帝比你聪明多了,我迟早会回去的。”

    迷则凡看了一眼渊盖苏文,低声道:“东部大人可要保重身子,女子虽美,但旦旦而伐却是伤身体的。”

    渊盖苏文闻言面容变得扭曲起来:“蠢货!”

    迷则凡看着渊盖苏文离开,眼角露出一丝杀机,转头对着身后的一护卫轻声道:

    “今日晚宴之后帮我请一下礼部的李侍郎,注意礼仪要谦卑,就说我有事相求。

    对了,把我带来的那些美婢好好的打扮一下,悄悄地给送去。”

    “迷大人,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护卫沉思了一下,轻声道:“我觉得唐皇帝一定会让东部大人回到高句丽,如果东部大人回去,怕是……怕是要反!”

    迷则凡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我知道,如今已经撕破了脸,所以我们要尽量的拖时间,这样王才有时间处理那些骄横的将军。”

    “走吧,进宫吧,今日有晚宴,可是难得的机会,得好好地哭一场,得把大对卢做的事情让世人都知道……”

    鸿胪寺的使臣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宫。

    今日是元日,跟往常一样,李二为所有的臣子准备了酒宴和歌舞,答谢诸位臣子过去一年的劳苦。

    颜韵带着小兕子早早的就从曲池坊离开,然后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接过九道宫门,来到了太极殿旁边的武德殿。

    虽然颜韵抱着一个长长的木匣子,可能会藏有凶器,但守门的宫卫仿佛没看到,直接就任由两人进宫。

    宫里的侍卫现在聪明了,分得清谁是大小王了。

    王公贵戚可以拦,但晋阳是绝对不能拦的,只要有不长眼的拦了,晋阳公主哭了,这份差事就丢了。

    别看就是一个守宫门,但就这守宫门差事,可是打破头的有人抢着要。

    背后要没人,又没有和李氏沾亲带故的,想来还真来不了。

    九道宫门,越是往后,血脉也就越是和李氏关联越密切,

    颜韵不想来这么早,他想等到天黑的时候烧完爆竹之后再离开,自从长大后这是他每年元日必做的事情。

    可今年不行了。

    小兕子听说宫里的长辈也要发喜钱就坐不住了,为了满足这点小小的心思,颜师古特意让全家在中午吃的团圆饭。

    小兕子以前对钱没概念,觉得有和没有都可以。

    可如今懂了,她觉得钱不一样了,她也想有自己的金库,有自己的首饰盒子。

    再说了,今日有晚宴,父皇、母后、皇叔、皇兄、皇姐都来了,里里外外几百号人,这些都是亲人。

    只要脸皮够,这一趟下来绝对能拿不少。

    李元嘉皇叔的就算了,他现在就是一个穷鬼,他就算给了也不能要,为了盖幼儿园,这个府邸进,那个府邸出。

    穷的叮当响。

    他现在进宫殷勤的很,父皇都躲着他,借着看望父皇的由头赖着不走,反正就是要钱。

    只要你给,给多少他都要。

    你问他要喜钱?

    他恨不得自降辈分问你要!

    太子得多要,运动会的收益一半都是他拿走的,他有钱,又是大兄,元嘉皇叔缺的必须从太子身上补回来。

    其实颜韵进宫是有小心思的。

    听二囡师姐说宫里来了个新才人,叫徐惠,八岁时已善属文,十三岁的时候都能模拟《离骚》作《小山篇》。

    因此,名满长安城。

    如果说在贞观十五年这一年里谁最出彩,那必然是这徐惠,长安的好事者就把二囡和徐惠拿来做对比。

    二囡没见过徐惠,心高气傲的她就想让颜韵去看看这个徐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