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厥是知道平康坊的。

    但他不知道平康坊有后门。

    平康坊的这个后门其实就是给达官显贵准备的。

    他们碍于官员的身份,碍于世俗的流言,他们去那地方都是走后门的。

    前面是给学子和各种富商准备的。

    李厥不知道有后门。

    在辽东大胜的消息传来,全城沸腾之际,李厥也格外的开心。

    恰逢房驸马邀请庆祝,李厥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谁知道从后门进到了平康坊。

    那一日喝酒的人真多,皇兄在,房驸马,杜驸马,长广公主皇姑奶奶的儿子杨豫之也在,还有很多人。

    李厥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的人在酒宴上也不会拒绝别人。

    说喝酒,老手就是舔一舔,主打的就是混。

    只要宴会主人不说话。

    那就一直混。

    李厥什么都懂,但酒桌上的这些耍赖的技巧没学过。

    他也不需要学。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只需要举杯。

    客人就必须饮尽。

    酒宴上别人都是能少喝就少喝,能不喝就不喝。

    李厥还是太实诚了,别人敬酒,他直接干了。

    其实,以他的身份舔一口就已经够了。

    跟着他一起喝酒的这些人都是酒场老手,就算不耍赖李厥也喝不过。

    几杯酒下肚,李厥就喝多了。

    酒过三巡,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杨豫之这样的色中饿鬼自然也派人让老鸨子准备了姑娘。

    姑娘们只知道客人身份尊贵,客人是做什么的一概不知。

    她们知道服侍人,把贵人服侍开心后就行。

    酒场李厥是新手,情色一事上李厥更是没有经历过,更不懂如何拒绝,。

    何况这群人姑娘还是经过培训筛选的。

    又是一连几杯酒下肚,李厥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变成了火焰。

    就在丑事马上就要发生的时候,颜韵终于找到了李厥,直接喝退了屋里的姑娘。

    关上屋门之后就开始打。

    “干什么,颜韵你要做什么,我是长辈,哎呦,你竟然打我.....”

    在颜韵眼里没有什么辈分。

    在颜韵眼里,什么杨豫之,杜荷,房遗爱之流算个屁。

    家里的老二而已。

    如果不是娶了公主,博了些名望。

    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高看一眼。

    嫡长子才是未来一个家族的核心。

    如果说是房遗直,杜构之流当面颜韵或许会客气几分。

    但眼前的这几个实在不够看。

    屋门关上后就开打。

    颜韵一个打三个,很吃亏,但也没有吃大亏,逮着一个往死里打就行。

    父亲讲过,这是打群架的要领。

    书院的各界学长也是这么认为的。

    颜韵就按着李象打,打倒李象之后打杜荷,眼看着房遗爱要跑去开门,颜韵一个扫堂腿,房遗爱轰隆一声倒地。

    “哎呦,我的屁股啊,小镜圆,这事不是我开的头啊!”

    杨豫之见颜韵朝着自己冲来,转身就躲到杨政道身后。

    杨政道能打,这点颜韵是知道的。

    在突厥练过,回长安后也练过,眼看着杨政道摆好了架势。

    颜韵往后猛退一步:“大肥,布隆!”

    门破了!

    杨政道见状脸色大变,跟颜韵打,他有信心三招之内放倒颜韵。

    但要跟冲进来的布隆、大肥打,他有把握会死!

    死的还很快。

    杨政道看着大肥冲了过来,很干脆的转身,一拳砸破窗户,直接就跳了下去。

    下面是结冰的造景池。

    杨政道结结实实的砸了进去,砸塌了冰面,惊得平康坊下面的客人惊呼连连。

    杨政道也不管什么丢人不丢人了。

    爬起来就跑。

    大肥见人跑了,见案桌上还有一盘子核桃,抓了一把就扔了过去。

    逃跑的杨政道一边跳,一边揉着后背。

    不良人很快就冲了进来。

    他们虽然没喊出什么要命的话来,但李象,李厥,颜韵这三人还是被认出来了。

    年底了,外地官员都回来了。

    好多官员在下面办酒宴呢!

    被发现了还有好?

    雪花片一样的弹劾奏章直接往仙游飞。

    这三人虽没有官职,但身份特殊,自然要告诉皇后。

    所有奏章都弹劾颜韵目无王法,因为大肥和布隆太扎眼,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至于李象和李厥倒是没有一个人说。

    没有官员是傻子,把两个皇孙点了。

    颜韵被禁足了,呆在祖祠里反省,他在家里没有受罚。

    裴茹知道事情的原委,她还有点开心呢。

    这事是皇家欠人情。

    李象直接被关进了宗人寺,长孙亲自下的令,等处理完李厥后再处理他,正好把前面的账一起算。

    李厥跪着受罚,正好被小十一撞见。

    “先别进去了,皇祖母正生气呢!”

    “那是你气的,关我何事,我大兄还跪在祖祠呢,火盆都没有,大肥的糖都被收走了,你看看,都是因为你!”

    “你还是进去吧!”

    小十一笑了笑:“让我进的是你,不让我进去的也是你,你现在让我进,我还就不进去了,反正丢人的是你!”

    李厥无可奈何,没办法对小十一如何。

    太熟了,实在太熟了,从自己记事起就认识,吵吵闹闹到如今。

    如果不是小十一姓颜,李厥一度认为她就是公主。

    父亲抱她的次数比抱自己的次数都多,母妃也是如此。

    这样的人当面,自己还能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李厥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道:

    “我错了,你赶紧进去吧,外面冷,屋里有火盆!”

    小十一看了李厥一眼:“你就这么忍着?”

    李厥又不说话了,又过了好一会儿:

    “不忍着还能有什么法子?”

    小十一闻言,恼怒的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

    “真没骨气,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还手,下次别来喊我出去玩,我怕丢人!”

    李厥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有点红,狠话到了嗓子眼。

    可这孩子到底是憨厚,憋了半天,咬牙道:

    “激将法?身为皇太孙的第一节课就是不可意气用事,我的喜怒哀乐会死人,这是宜寿县公教的!”

    “我阿耶说的?”

    “对!”

    小十一转过身,又走到李厥跟前,蹲下身看着李厥的眼睛道:

    “我阿耶也说过,挨打就要还手!”

    “可我是太孙啊!”

    “太孙也是人!现在都欺负你,都以为你没有脾气,等到往后,还不得欺负死你,你真是一个笨蛋!”

    李厥抬起头刚好碰到小十一的眼眸,又赶紧低下头。

    “那我该怎么做!”

    “你自己想!你这样的人最烦,一副老谋深算又什么都算不明白的笨蛋,人家都开始害你了,你还问怎么做……”

    “我……”

    “以后别找我玩了,我有巨物恐惧症呢!”

    李厥:“??????”

    这一次小十一是真的走了。

    她今日就是来给长孙皇后请安的。

    长孙皇后对别人来说是高高的皇后。

    对小十一而言,更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

    小时候就熟悉了她身上的味道。

    大了虽然闻不到,但却更亲近了!

    下雪了,楼观道院没有暖房,师兄孟诜说,不利于皇后调养身子。

    小十一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如果皇后不愿去颜家暖房,那就马上派人在这里安置一个!

    小十一的到来让长孙皇后很开心,立马吩咐年年把进贡的糕点端了出来,然后一边陪着小十一说话,一边喝茶。

    两人都只口不提门外跪着的人。

    约莫一个时辰,小十一离开,走时看都没看李厥一眼,李厥很伤心。

    在小十一走后,李厥跪地的日子结束,进到屋子里接着跪!

    “明白了么?”

    李厥抬起头:“回祖母的话,孙儿愚钝!”

    “小十一说的话!”

    “明白,但孙儿还小,手底下没有人,也打不过,我是皇太孙,动手报复就是必输的局面。”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接着跪吧,什么时候明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年年,走,去颜家,小七说今日吃火锅,慧炬钓了很多鱼,已经在准备了!”

    走到门口,长孙皇后一顿,淡淡道:

    “孙儿,我觉得颜白的一句话说的很好,必输的局两败俱伤才是赢,不过颜白不喜欢两败俱伤!”

    长孙皇后突然笑了,接着说道:

    “他其实更喜欢同归于尽,所以,别人都不惹他,所以,你皇耶耶信他,你父亲喜欢他!”

    长孙皇后走了。

    年年看了皇太孙一眼,然后就开始张罗,收拾完毕,走之前,把另一个窗户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李厥还在想。

    长安城里,小七骑着马已经开始寻人了。

    一人一马直接杀到杨师道的府邸面前。

    长广公主听得下人的汇报,叹了口气:

    “颜家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就跟颜白一个性子,明明是我儿子吃亏,他们还找上门来了!”

    “公主,得赶紧决定,七娘子不好惹!”

    长广公主怒道:“我是公主,我难道就是好惹的!”

    长广公主贴身大伴继续道:

    “这次矛头都指向了宜寿县公之子颜韵,他是最受委屈的,官员都弹劾他,但若是没有他,丑事就发生,皇后那边怕是……”

    长广公主贴身大伴深吸了一口气:

    “皇后怕是会杀人,会死很多人,小郎君行为不检点,责令西席,那时候,二十三个先生都得死!!”

    (pS:西席古代对老师的敬称)

    “我去找皇嫂认错!”

    “怕是来不及了,徐王估摸着正在来的路上!”

    长广公主一想到自己的那个弟弟李元嘉要来,觉得头更大了。

    这个弟弟杀人更狠,杀了人,怕是还要骂自己一顿。

    长广公主咬了咬牙:

    “开门,开门,我去见见小七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