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雨中,朝廷的三省六部官员接到了来自远方的急信。

    定州的皇帝已经准备动身回长安了,封赏全军的盛礼也要抓紧时间准备了。

    皇帝的归程和颜白选择的日子不谋而合。

    二月份走其实真的很好。

    再往后拖个十天半月,等回到长安这天气又该热起来了。

    哪有如今这一路都是春意生,万物勃发精致有看头?

    三省六部的官员在接到急信后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开始审核兵文,开始根据战功来进行封赏,升迁和官职的变动。

    像长孙无忌,颜白,李绩等人这样的战功就会搁置一边。

    这些领军将领的官位升迁,是需要三省六部的大佬以及皇帝等众人的集体商议。

    没有人敢私下做主。

    太子都不行。

    所以,搁在一旁是最明智的选择。

    位高权重的房玄龄连公文上的火漆都没去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人的官位变动,会决定日后的朝堂利益分割,不能看,也不能动。

    比如长孙家……

    今后长孙家应该是太子身边的近臣。

    这些人不动,但其他人的军功都需要提前商议好并确定下来。

    等皇帝到了长安,确定没有问题之后“画日”,旨意达礼部之后。

    这件事才算结束。

    东西两市的那些掌柜也动了起来。

    数十个大掌柜聚在一起,筹钱的筹钱,搭伙的搭伙。

    准备等待皇帝回来后吃下那些战场缴获之物。

    皇帝回来必然要大封赏。

    封赏是需要花钱的,钱的来源就是那堆积如山的战获。

    金银铜铁等一些忌讳物会被朝廷单独挑走,剩下的大部分货物,朝廷不可能把这些东西搁在那里发霉。

    自然要把大部分物资通过少府监投放到东西两市里。

    各商家把这些货物吃下,朝廷获取银钱,商家获取货物。

    货物进行二次售卖或者加工流入市场,成为可用的东西,这需要很多人参与进来,也需要很多劳工。

    用颜白的话来说能增加很多的就业岗位。

    这是国家敛财的一种手段。

    这也是一种富民之策。

    这也正是贞观年间百姓越来越富裕的根源。

    朝廷有钱,税收就稳定。

    而且这些货物都是打胜仗之后所获。

    说白了,都是一些无本的买卖。

    灭掉一个国,那个国家的所有财富都被拿走。

    几百年的努力成了别人的嫁衣,这种敛财的方式是无比的恐怖。

    自从辽东大捷的消息传播开来后,鸿胪寺的里面的各种使者那是一日比一日多。

    等到今年开春,鸿胪寺竟然住不下了。

    那些使者的跟随需要到长安去租房子住。

    想在鸿胪寺混到独门独院的住所,那就要看你是什么国或者部族的使者了。

    禄东赞现在还住在鸿胪寺里。

    他因为来得早,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和自己的儿子仆役住在一起。

    但也拥挤的很。

    在知道大唐攻打辽东后他不止一次的祈求神佛。

    祈求神佛让大唐输掉这场战争,只有大唐输了,那大唐对吐蕃的封锁政策才会松懈。

    席君买在吐谷浑那块地方都要把下山的吐蕃人杀绝了。

    没死的人还不如死了,听说满身的黑泥洗都洗不掉,全部被拉过去挖什么“石脂水”。

    走了牛进达这个狠人,来个更狠的。

    可渊盖苏文身死的消息传来。

    禄东赞不由得心底发寒。

    更让禄东赞心里发寒的是他现在尿血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他知道身体问题是来大唐以后出现的。

    但他根本就不知道出现的原因。

    哪怕不吃鸿胪寺提供的饮食,只吃自己仆役去外面市场购买的食物,这个情况依旧没有丝毫的好转。

    看着那熟悉的内侍又端着食盒走了过来,禄东赞站起了身,淡淡道:

    “我想出去走走,看看春意!”

    内侍眯着眼笑了笑:“大相,小的可做不了主!”

    “你可以在后面跟着!”

    内侍点了点头:“稍待,我去通报一声,看看上头如何回话!”

    片刻后,李晦迈着四方步缓缓地的走来,瞅了一眼禄东赞笑道:

    “大相静极思动了?”

    禄东赞见李晦无视自己,恶狠狠的盯着李晦,咬牙道:

    “何故如此待我?你们大唐在害怕我这么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么?”

    “还要出去走走么?”

    禄东赞闻言一愣,看着李晦那黑色的眼眸。

    他觉得眼前李晦那黑色眼眸就如同书院那结队出行的学子一般。

    高傲,沉默,强大,且不容置疑。

    这就是大唐的新一代啊。

    不对,这就是如今的大唐。

    就如那朝阳一样耀眼夺目,自己那可怜的吐蕃何时才能有如此朝气满满的年轻人啊!

    “去!”

    “大相,请!”

    禄东赞从鸿胪寺离开,如同被囚禁了许久的囚徒缓缓走出监牢。

    他望着远处的人潮,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自己要去哪里。

    颜白从卑沙城离开。

    鞣家默站在码头上,看着先生上了船,他一边挥手一边擦拭着眼泪。

    自此一别下一次相见怕是很多年以后了。

    在李景仁的吆喝声中,大唐水师留在卑沙城的最后一支舰队带着伤员,带着堆积如山的货物,还有几十头牛缓缓地从卑沙城离开。

    醍醐源氏看着没有船桨,也没有升起风帆的舰船速度越来越快。

    他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船桨呢?

    “你们大唐人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鞣家默忍着心里苦痛的离别之意,淡淡道:

    “这是浅水区,偶尔有礁石速度不敢太快,等过了这个区域就会升起风帆,全力朝着大唐而去。”

    “这划船不用桨的工艺需要什么才能兑换!”

    心情不好的鞣家默看着船只越走越远,那熟悉的面庞也越来越淡,落寞的转身。

    闻言没好气道:

    “没有一千头耕牛想都不要想!”

    换做任何一个大唐人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这件事没戏了。

    可醍醐源氏却没有听出鞣家默的话外音。

    他认为一千头牛是价码。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跑着离开了。

    在颜白离开后不久,倭奴人也离开了,他们直接朝着新罗而去。

    听说新罗的国君被俘虏了,不大的国土内如今乱成一片。

    有商量继位的。

    有商量派使者去把国君从大唐赎回来的。

    所以,新罗现在很乱,这时候趁乱下手比较容易。

    麦殊趴在船舷上,看着自己离熟悉的地方越来越远他没有一丁点的悲哀。

    他要去大唐了。

    麦殊的离开是颜白特意要求的,这小子在卑沙城杀的人太多了,权势也越来越大。

    麦殊没有什么文化,他不懂的烈火烹油。

    他如果再在卑沙城待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

    所以,拿下他手中的权力是最好的安排。

    等回到长安后他的安排也会出来,在大唐无亲无故的他适合去搞火药。

    秦月颖的事情让颜白决定要重新规划一下火药监。

    虽说李承乾足够的信任自己,但为了全家人,也不得不防。

    颜白看着刚才还谈笑风生,豪气冲天,此时已经有些晕船的将士们哈哈大笑。

    “忍着,忍着,最多两天我们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