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

    萧方所指乃是一条水系,名为沮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军师,这啥意思啊?”

    张飞瞪大眼睛,茫然的看向萧方。

    “刘表走陆路前往江陵,必会过荆门,经由当阳城南下。”

    “这当阳城北有沮水横亘而过,乃此城之天然屏障,刘表欲经当阳,就必须要过沮水。”

    “而这沮水之上,则修有一桥,名当阳桥,乃刘表过江的唯一通道!”

    “主公若能遣轻骑南下,抢先一步拒住这当阳桥,便能将刘表以及被他挟裹的襄阳豪杰们,阻断于桥北的长坂坡。”

    “前路被断,敌军必军心瓦解,不战自溃。”

    “如此一来,主公不就既能追击刘表,又能在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救回被刘表挟裹的襄阳豪杰了么。”

    萧方不紧不慢,将这两全其美之策诿诿道来。

    刘备恍然大悟,立时面露喜色,大赞道:

    “好好好,军师此计甚好,如此一来,备便能放开手脚去追击刘表了。”

    众将再次兴奋起来。

    这时。

    张飞却发现了不对劲,趴在地图上眯眼道:

    “军师啊,你说的这当阳桥,这地图上也没有画啊,真有这么一座桥吗?”

    刘备与众人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确实并无标注有当阳桥的存在。

    萧方却一笑,轻描淡写道:

    “身为谋士,自然要上知天文,下识地理。”

    “这当阳桥地图上没有,不代表这桥它不存在,主公不必担心。”

    听得萧方如此笃定,刘备料想他必是胸有成竹,便不再担忧。

    一旁徐庶,心中却是啧啧称奇,眼中平添几分赞叹。

    说是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天下间真正能做到者,却屈指可数。

    似庞德公这等世居荆州,见多识广的长者,讲起荆州风土地理时,都不曾有提到过,沮水之上还有这么一座当阳桥。

    萧方却对当阳地形,了如指掌到如此地步,仿佛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了然于心。

    “这萧军师对我荆州地形之掌握,只怕庞德公这些长者都望尘莫及,当真是令人佩服…”

    徐庶心下暗暗赞叹。

    忽尔眼眸一变,又发现了破绽,便忙道:

    “萧军师此计,既是要抢占当阳桥,那还是要派轻骑走陆路大道南下,岂非依旧有伤及无辜的风险?”

    萧方一笑,反问道:

    “元直,你好好想想,我们要抢占这当阳桥,当真非得走陆路大道南下吗?”

    徐庶一愣。

    不走陆路大道南下,难不成还从刘表的头顶上飞过去不成?

    他眼神狐疑,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蓦的眼中精光迸射。

    “汉水!”

    “我们还可以走汉水!”

    徐庶脱口而出,急是指着地图道:

    “萧军师的意思,必是想叫刘使君以水军运送轻骑,先沿汉水南下,再由汉津登陆,轻骑沿沮水折返向西。”

    “水运要快于陆上行军,轻骑又有速度优势,这两样优势相加,便能抵消掉路程上的绕远。”

    “如此一来,依旧有极大机会,抢占当阳桥!”

    萧方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几分赞许。

    不愧是水镜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一点就通。

    与小舅子诸葛亮一样,徐庶的天赋资质也是顶级的,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年轻。

    历史上他们这批人学有大成,出山辅佐老刘的时间,至少还得十年之后。

    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初显峥嵘,还在学习成长中,还需要足够的历练与阅历,方才能成长为名符其实的王佐之士。

    不过,萧方倒是不介意像历练小舅子那样,多给徐庶点历练栽培,好让他和诸葛亮一样,能提前为老刘独挡一面。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元直的智计见识,当真令人佩服。”

    萧方便点头赞许,当众给予了徐庶极高的评价。

    能得萧方一句“佩服”,徐庶顿感受宠若惊,甚至是有几分惶恐。

    于是忙是一拱手,谦逊道:

    “萧军师过奖了,庶也是胡乱揣测,侥幸猜中了萧军师的计策而已,萧军师如此评价,庶当真是受之不起。”

    萧方一笑,目光转向刘备:

    “主公,元直所说,正是方的意思。”

    “事不宜迟,请主公即刻下令,调兵遣将吧。”

    “这一战,咱们就算截不住刘表,至少也要扒他三层皮,将那些被他挟裹的襄阳豪杰,尽数救回才是。”

    刘备精神大振,当即传下号令,命张绣统八百铁骑,由甘宁率水军战船运送,即刻顺流南下,直奔汉津。

    …

    沮水以北,长坂坡。

    一支万余人的队伍,正默默的向南而去。

    士卒们是垂头丧气,士气低迷,被胁迫南下的士民,则是怨声载道。

    “竟不惜以武力胁迫我等南下,看来这刘景升确实是被逼到狗急跳墙,不惜出此下策,将人心全都推向刘玄德那面。”

    庞德公看着马车外“护送”的荆州军,不禁摇头叹息。

    “刘表此举,确实显示其已方寸大乱,岂不止我们这些人,纵然被他强迁往江陵,亦是身在江陵心向襄阳呀。”

    司马徽亦是摇头叹惜,却话锋忽转,压低声音道:

    “不过德公兄勿忧,愚弟已在南行前,令元直去向玄德公求救,向其陈明利害。”

    “我料玄德必不会坐视襄阳豪杰,为刘表胁迫南下,此时追兵多半已经在身后不远了。”

    庞德公眼眸一亮,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刻眼神却又重新暗淡起来,叹道:

    “那玄德公若派兵大举追击,追兵一到,必是一片混乱。”

    “介时刀剑无眼,士卒们杀红了眼,我们这些人岂非也要跟着遭殃?”

    “那玄德公素来仁义,我料他投鼠忌器,多半会放弃追击刘表,以免误伤我等。”

    司马徽沉默。

    半晌后,他摇头苦笑,叹道:

    “德公兄言之有理,以这玄德公的性情,多半是不愿伤及无辜,只能坐视刘表挟裹着我们前往江陵了。”

    庞德公也只能无奈轻叹。

    队伍前方。

    刘表与蒯越,此刻正并肩而行。

    “异度,我们带这么多士家豪姓南下,倘若刘备发轻军追击如何是好?”

    “你可别忘了,他麾下可是有八百西凉铁骑,最多一日就能追上我们。”

    刘表语气脸色紧张,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很怕看到铁骑滚滚来袭的一幕。

    “主公放心,越料定那刘备,必不敢发兵追击。”

    蒯越悠闲的呷一口囊中水,脸上是自信的冷笑。

    刘表一怔,眼神茫然,却不知他何来的如此自信判断。

    “那刘备在南阳又是给流民分田,又是轻徭薄役,不问寒门士家,凡投奔他之人尽皆厚待。”

    “我观其种种所为,料定此人最善以仁义收买人心。”

    “只是这仁义,却是把双刃剑,既能助他赢得所谓人心,如今却反倒成了他的累赘。”

    “倘若他派轻骑追击,介时混战之中,势必会伤及士民,必有损其仁义之名。”

    “故而越料定,他投鼠忌器,为维护自己仁义虚名,必定不敢派兵追击,只能放任主公从容退往江陵。”

    蒯越面带着讽刺的冷笑,自信的将刘备剖析了一番。

    刘表眼中紧张烟销云散,不再回头北望,捋髯冷笑道:

    “异度言之有理,刘备沽名钓誉,为了所谓仁义之名,却放老夫从容退往江陵,待老夫——”

    讽刺的话未说完时。

    左右士卒突然间一片骚动,指着东面方向大叫起来。

    刘表和蒯越被惊动,不约而同向东南方向看去。

    只见沮水对岸,似有一支铁骑,正沿着北岸呼啸而来。

    骑兵?

    是刘备的西凉的铁骑。

    刘表和蒯越骇然变色,脸上刹那间涌起万般惊惧。

    “刘备的骑兵,为何会出现在我们前方?”

    “异度,这,这…”

    刘表惊到声音发抖,已是方寸大乱。

    蒯越思绪急转,蓦的脸色再变,惊呼道:

    “这必是刘备派骑兵,走汉水南下先往汉津渡,尔后沿沮水向西奔袭,方能绕往我们前边。”

    “他这是想抢占当阳桥,将我们截断在沮水以北!”

    “这必是那萧方的毒计,该死啊,越竟没料到,他会想出这等手段来截击我们~~”

    蒯越又惊又急,同样已是方寸大乱。

    刘表如遭当头一棒,身形晃了一晃,险些从马上惊落下来。

    蒯越却顾不得品味再次失算的羞愧,急是大叫:

    “顾不得大队人马过桥了,主公当速速过当阳桥,否则若被敌骑抢占,万事休矣!”

    刘表蓦然惊醒,慌忙狂抽马鞭,纵马狂奔。

    他主臣二人,便将大队人马拖在身后,抢先一步冲过了当阳桥。

    后边的人马,觉察到了刘军来袭,顿时一片大乱,跟着惊慌失措的夺路狂奔。

    载着刘琦的马车,先一步抵达了当阳桥北。

    王威正要驱车过桥之时,车中的刘琦,却大声喝令停下。

    “大公子啊,敌骑很快就要杀到桥头,我们不能停啊!”

    王威只得停下车来,冲着车内大叫。

    刘琦吃力的从马车上跳下,向南面一瞟,只见铁骑滚滚,最多片刻间就将杀到。

    回头往北面看去,八千荆州士卒也顾不得押送的襄阳士民,是丢盔弃甲,如惊弓之鸟般,正向桥头这边蜂拥而来。

    蔡夫人的所在车马,就冲在最前边,也在向当阳桥赶来。

    刘琦仰天一声长叹后,眼眸中陡然灌满冰冷决然。

    于是深吸一口气,使出浑身力气,厉声喝道:

    “给我放火,把这当阳桥,给我一把火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