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异度,你疯了吗?”

    “承宗公可是与孙策有杀父之仇,你让少将军去降孙策,岂不是要让少将军去送死?”

    “要降,我们也当降刘玄德,不该降孙策才是!”

    苏飞第一个跳出来,当场反对蒯越的献计,顺势主张归降刘备。

    黄射脸上亦满是惊疑,茫然的看着蒯越,显然也没料到,蒯越竟然会提出这般“荒唐”的建议。

    这不是让自己去送死吗?

    “杀孙坚的乃是承宗将军,如今承宗将军已故,与孙家的这笔旧仇,也算一笔钩销。”

    “我观那孙伯符雄才大略,礼贤下士,实有雄主之风。”

    “若子锐你愿献夏口归顺,我料以那孙伯符的气度,必定会不计前嫌。”

    “何况孙氏觊觎荆州已久,却迟迟未能打开局面,子锐伱这归降,等于是为孙伯符雪中送炭,立下了一桩盖世奇功。”

    “如此一桩大功,再加上孙伯符要显示对我荆州豪杰的笼络,必会对子锐你重重封赏,倍加厚待!”

    蒯越口若悬河的为黄射分析着利好,听得黄射眼中惊疑渐渐褪色,眼眸微微放亮,似乎已动心。

    话锋一转,蒯越却又道:

    “至于降刘备,子锐你想想,我们现下刚遭大败,现在降刘备,便是走投无路之下,被迫乞降。”

    “降了刘备,最多不过是保全性命,却休想得到刘备的重用,你黄家也将不复当年的风光。”

    “子锐,你当真愿意愿在刘备羽翼之下,苟全性命,默默无闻的从此闲度余生吗?”

    黄射心头陡然一震。

    苟全性命,默默无闻,闲度余生…

    蒯越挑选的这些字眼,着实煽动性极强,瞬间便给黄射描绘出一幅苟延残喘的凄凉画面。

    黄射眉头深凝,拳头渐渐握紧,眼神中流露出不甘。

    突然,他眼神又变的犹豫起来。

    因为他想起,自己回夏口前,可是向刘备指长江为誓,要服说黄祖归降。

    现下却反投孙策,继续与刘备为敌,岂非违背誓言?

    “子锐啊,所谓父仇不共戴天!”

    “令尊是死在甘宁箭下,也就是死在刘备的手中。”

    “他临终之前,可是留有遗言,要你为他报仇雪恨!”

    “你若降了刘备,如何对得起令尊在天之灵?又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之口?”

    “你若降刘备,岂非成了世人口中,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为万世所唾弃?”

    蒯越语气陡然肃厉起来,一棒接一棒敲在黄射头顶,霎时间将他敲到脑子嗡嗡作响。

    “没错,父亲临死之前,确实拉着我要我为他报仇!”

    “我若降了刘备,岂非不孝之徒,为世人不耻?”

    “再者我穷途末路投降,刘备必不会重用我,难道我当真要沦落到苟活余生,一辈子默默无闻?”

    黄射思绪翻滚,心中权衡着利弊,拳头渐渐握紧。

    蒯越见他这般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知道自己没白费唇舌,是说动了黄射。

    “少将军,你莫要受他蛊惑,害死了自己啊!”

    苏飞一步上前,指着蒯越厉声道:

    “那刘玄德要铲除他蒯氏一族,他自然不敢降刘玄德,唯有降孙策才有活路。”

    “他劝少将军你降孙策,等于是立下大功,将来孙策若夺取荆州,他蒯氏还能借孙策之势复起。”

    “承宗将军可是与孙策有杀父之仇啊,就算他现下已故,谁敢保证孙策就不会牵怒于少将军你,牵怒于黄氏一门?”

    “毕竟那孙策可是霸道嗜杀,当初攻打会稽时,连使者都说杀便杀。”

    “少将军你当真敢冒满门被灭的风险,降孙策这等暴戾嗜杀之徒吗?”

    黄射身形一凛,背后瞬间浸出一层冷汗,蓦然间被苏飞点醒。

    “子翼言之有理,你蒯氏能降孙策,我黄家与孙策可是有血仇,我降孙策,风险太大啊…”

    黄射原本的坚定,现下又变回了犹豫不决。

    蒯越眼珠转了一转,遂又正色道:

    “苏将军此言差矣,我劝子锐归降孙伯符,自然有保全我蒯氏的意图,但也是念在与承宗多年交情的份上,想为子锐和黄家谋一个出路。”

    “子锐若心存顾虑的话,可派心腹即刻去见孙伯符,向其言明有归降之意,令他指长江立誓,绝不会对黄家秋后算账。”

    “孙伯符若敢立下如此重誓,子锐你再归降于他也不迟。”

    蒯越只得退而求次,又给出了一策。

    黄射思索权衡良久后,深吸一口气:

    “就依你蒯异度所说,我现下就派人去见孙策,看他是什么态度,再决定是否降他!”

    蒯越暗松了一口气。

    苏飞急了,还想再劝。

    黄射却摆手打断,厉声道:

    “尔等不必再劝了,父亲临终遗言你们也都听到了,我若降了刘备,岂非成了不孝之徒,为天下人唾弃!”

    “那江东小霸王,若真心能不计前嫌,对我厚待,我归降于他,助他拿下荆州又有何不可!”

    苏飞被怼了回去,只得摇头一声叹息,不再作声。

    当下黄射便派了心腹张硕,离夏口东去,星夜兼程前去求见孙策。

    …

    西塞山,江夏军弃营。

    留守此间的江夏兵,在闻知黄家父子惨败的消息后,惊惶之下,便弃了大营逃往夏口。

    孙策率江东军随后而至,兵不血刃,便攻占了这座大营。

    曾阻拦过他约一个月的铁锁横江阵,就此也不攻自破。

    孙策不敢稍有耽搁,令士卒稍作休整,便要继续西进,直扑夏口。

    将要动身之际,却迎来了夏口而至的使者。

    中军帐内。

    “我家承宗将军为甘宁箭矢所伤,已然不治而亡,我江夏上下无不为之悲愤欲绝。”

    “我们少将军誓要为承宗将军报仇雪恨,与那刘备死战到底,怎奈势单力薄,独木难支。”

    “故少将军特命末将前来,向伯符将军表明归附之意。”

    “伯符将军若能不计前嫌,我家少将军愿率我江夏众将士,献城归顺于伯符将军,并为伯符将军赴汤蹈火,一举拿下荆州!”

    张硕半跪在地,向孙策表明了黄射的归降之心。

    孙策听到此言,精神陡然间亢奋起来,眼眸中喷燃出极度复杂的神色。

    既有遗憾,又有惊喜。

    惊喜的自然是,黄射竟然愿举城来降,自己岂非不战而下夏口?

    这就等于,从刘备的嘴边,抢下了江夏这块大肥肉。

    有了江夏做为立足之地,夺取荆州之战,就等于是抢得了先手。

    岂能不惊喜万分!

    但遗憾的却是,黄祖竟已被甘宁所杀,自己便失去了亲手斩杀黄祖,为先父孙坚报仇雪恨的机会。

    “伯符,这黄射来投,此乃天赐良机!”

    “这是老天要把荆州送给伯符你呀!”

    一旁周瑜见孙策似乎还在犹豫,便忙是强压下激动,低声提醒道。

    孙策回过神来,当即大笑道:

    “黄子锐来归,当真是天赐给我孙策一员虎将也!”

    “你去回复黄子锐,叫他务必坚守住夏口,撑到吾率大军赶到。”

    “他日吾夺取荆州,他便为首功之臣,我孙策必不会亏待于他!”

    张硕暗松了一口气,心下暗自窃喜。

    本欲拜谢而去时,又想起黄射叮嘱,干咳着一拱手:

    “我家少将军对伯符将军仰慕已久,能为伯符将军这等雄主鞍前马后,乃是莫大荣耀。”

    “只是我们承宗将军,与伯符将军毕竟曾有些,咳咳…”

    张硕不敢直言。

    孙策旋即会意,黄射这是顾虑着黄祖杀他父亲孙坚之仇,害怕他会心中记仇,牵罪于他。

    “你回去告诉黄子锐,上一代的恩怨,我孙策早就不记得了。”

    “我孙策可指长江为誓,黄家与我孙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他黄子锐在我孙策这里,只是我孙家的功臣。”

    “我若有违誓,叫我孙策不得好死!”

    也不等张硕相请,孙策先一步立下了重誓。

    张硕大喜过望,心中一块大石头,就此便落地。

    “伯符将军胸襟气量,当真举世无双,真乃明主也!”

    “末将这就回夏口,将伯符将军的话尽数带到,与我家少将军死守夏口,以待伯符将军大军前来!”

    张硕向着孙策连连叩首,方才拜别而去。

    孙策为表示对黄射的重视,亲自将张硕这员使者,送往江边,目送乘船离去。

    “原以为这夏口城,要与我们失之交臂,没想到如今却唾手可得!”

    “伯符,我果然没看错,你是天命在身,连老天也在帮你!”

    周瑜欣喜若狂的望向孙策。

    一句“天命在身”,听得孙策是豪情万丈,大笑道: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开拔,星夜兼程直奔夏口。”

    号令传下,千艘战船,四万江东军,即刻扬帆西进。

    孙策也登上旗舰,举目西望,恨不得即刻飞到夏口城去。

    “伯符,那黄射,你当真不打算秋后算账了吗?”

    身旁周瑜忽然又问道。

    孙策却冷哼一声,眼中掠起一道森冷寒芒。

    “公瑾你还不了解我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岂能一笔钩销!”

    “适才的话,我不过是哄骗黄射那蠢材,只为从他手里骗得夏口城。”

    “大军一入夏口,我要即刻杀尽黄祖满门,还要屠到夏口鸡犬不留,以泄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