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懵了。

    逼孙策送弟弟做人质,这不算过份,谁让孙策有背叛袁术的前科呢。

    估摸着这个条件,孙策也就痛痛快快答应了。

    让孙策去拜你袁术为义父,这个条件开的就有点趁人之危,咄咄逼人了。

    不过鉴于袁术待孙策如子,孙策在没跟袁术翻脸前,也曾公开宣称事袁术如父。

    估计孙策实在被逼急了,权衡利弊之下,骂骂咧咧也就答应了。

    只是最后一个条件,就着实有些过份了。

    袁术竟然要纳孙策的母亲吴氏为妃?

    这从法理上来讲,袁术就不止是孙策的义父了,而是等同于继父,地位形同于生父!

    那你度过这次难关后,还怎么跟袁术翻脸?

    当年吕布杀丁原和董卓两位义父,便被冠以三姓家奴的恶名,为天下人所不耻。

    你孙策若敢背叛生父,岂非要为天下人唾弃,生生世世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袁术这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要用纳吴氏这桩婚事,彻底将孙策拿捏住,令他永世不敢再生反叛之心。

    “陛下,这前两个条件,我家伯符将军倒是可以考虑。”

    “只是这最后一个条件,实在是…”

    张昭额头滚汗,神色为难,一时又不知如何回绝。

    袁术一摆手,不容质疑道:

    “伱无需废话,朕意已决,不容更改。”

    “你只管把朕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孙策那臭小子便是,他若想得到朕的宽恕,就必须答应朕开出的这三个条件。”

    说罢袁术不屑再多言,喝令左右御林卫,直接将张昭给赶出了大殿。

    看着狼狈而走的张昭,袁术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冷笑。

    “孙策,你自以为翅膀硬了,就能窃了朕的江东拥兵自立,想做一方霸主?”

    “到头来,你还不得向朕伏首称臣,卑躬屈膝的向朕服软认错。”

    “你孙家父子,永远只配做朕的鹰犬,为朕看家护院,开疆拓土!”

    “哈哈哈——”

    大殿内,响起了得意自负的大笑声。

    …

    朝会结束,某府院内。

    吕布与陈宫密会。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侯真是没想到。”

    “当年那个被本侯逐出徐州,如丧家之犬般逃离的刘备,短短不到两载,竟然能灭刘表破孙策,横扫长江无人能敌。”

    “如今更有鲸吞江东,全据长江,坐拥江南半壁之势。”

    “公台啊公台,你说那个人他还是刘备吗?”

    “莫非那大耳贼,被什么邪魔附了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平庸无奇的刘备了吗?”

    吕布把玩着酒杯,满脸皆是耐人寻味,匪夷所思的神色。

    陈宫却眉头深锁,意味深长的叹道:

    “吾观这刘备,行事作风之中多了几分霸道,大有王霸杂糅的雄主之姿。”

    “不过刘备还是那个刘备,根本未变,并非是什么被邪魔附身。”

    “真正让刘备看似脱胎换骨的,其实是那个萧景略。”

    吕布手中把玩的酒杯,蓦然间停下。

    “萧景略,萧方…”

    “传闻此人鬼谋神算,如谋圣再世,智计冠绝天下。”

    “刘备正是靠着此人的智谋,当年才能顺利逃出徐州,方能灭张济诛刘表破孙策,有今日之势。”

    “公台,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化腐朽为神奇之人吗?”

    吕布眼神玩味的看向了陈宫。

    显然对于这些传闻,这位天下第一武将,心中存有不少质疑。

    “传闻虚虚实实,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

    “总之刘备得此人,如龙入大海,一发不可收拾,却是实事。”

    “不久之后,温侯若是对上了刘备,千万不可大意才是。”

    陈宫话中有提醒的意味在内。

    吕布却听出了不同意味,忙道:

    “今日大殿上时,袁术向孙策那小子开出了那等苛刻条件,量那小霸王心高气傲,也不可能答应。”

    “袁术自然就不会挥师南下,去解江东之困。”

    “如此一来,本侯还有拿到兵权,去江东与那大耳贼一战的机会吗?”

    陈宫浅呷一口茶,嘴角却微微上扬:

    “袁术狮子大开口,那小霸王自然不会一口答应,两人必会讨价还价。”

    “但刘备与袁术有杀子有仇,夺取江东后袁术会面临腹背受敌,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有此两点,袁术终究会发兵南下。”

    “而袁术麾下除纪灵外,并无大将可用,唯有倚重温侯。”

    “那么温侯趁此时机,拿到兵权,潜龙出渊岂非指日可待。”

    吕布恍然大悟,笼罩于心头的阴云,就此烟销云散。

    杯中酒饮尽,吕布哈哈大笑:

    “不愧是你陈公台,天下人天下事,你皆是洞若观火呀。”

    “大耳贼得那萧方可再次崛起,我吕布有你陈公台,我一样能再次崛起起!”

    “有朝一日,本侯鸠占鹊巢之时,定要好好给大耳贼备一份大礼,多谢他让本侯有机会从袁术手中谋得兵权!”

    吕布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形容自己竟是用了鸠占鹊巢四字。

    陈宫干咳几声,却是正色道:

    “温侯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鸠占鹊巢呢?

    “袁术僭越称帝,其恶甚于董卓,实为汉贼。”

    “温侯此举乃是忍辱负重,为我大汉铲除奸逆,乃堪比诛董的大忠大义之举!”

    “温侯若然功成,便能向天下人证明,温侯才是大汉唯一的忠臣,必当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大忠大义,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陈宫这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听得吕布是心潮澎湃,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吕布遂哈哈一笑,豪然道:

    “公台言之有理,吾今日忍辱负重,拜袁术为义父,全都是为了大汉朝!”

    “吾要向天下人证明,我吕布才是大汉最大的忠臣!”

    狂笑声,回荡密室之内。

    …

    虎林城。

    五万余荆州水陆大军,浩浩荡荡由柴桑城而来,进抵了这座江东最后的屏障之前。

    攻破此城,前往江东之路,便将再无阻挡。

    刘备一声令下,五万士卒登岸,就地设水旱大营。

    两日之内,刘军于虎林四面安营,将这座城池围成了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此时细作已传回消息,孙策率主力已撤回了历阳一线,却留周瑜率三千步军死守虎林。

    周瑜为展示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更是在刘备大军到来之前,下令将虎林四门尽皆封死。

    诸将却不屑一顾。

    三千对五万,十几倍的兵力差距,纵然周瑜决心死守,又能如何?

    于是安营第三天,诸将便跃跃欲战,纷纷向刘备请战,迫不及待要将虎林城夷为平地。

    老刘遂准诸将所请,下令对虎林城发动强攻。

    黄昏时分。

    虎林西门一线,数万刘军主力集结。

    大大小小军百余座,刀戟如林,杀气冲天。

    刘备纵马扶剑,徐徐出现在了阵前,远远打量着虎林西门方向。

    周字旗在残阳之中,显得格外的苍凉落寞。

    一眼望去,城头的江东军,零零散散数量不足千余人,连绵延百步的城墙都填不满。

    “明知坚守虎林,必会身陷重围,凶多吉少,周瑜竟然还敢来守。”

    “景略,你说这周瑜是怎么想的?”

    刘备马鞭指向敌城,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狐疑。

    萧方凝视着敌城,却道:

    “周瑜不惜以身犯险,身陷孤城,无非是拖住我们于虎林,好为孙策请得袁术援军南下争取时间。”

    “虎林城若能守住,他就能用一场奇功,重新赢得孙策的信任,赢得江东诸将的敬重。”

    “他这是破釜沉周,赌上性命的一战。”

    老刘若有所悟,顿时明白了周瑜的心境。

    身旁。

    张飞却不以为然,冷哼道:

    “他不是赌上性命,俺看他就是想求死。”

    “咱五万大军,一人踹上一脚也能把虎林城踹翻了,他以三千人就敢死守,不是求死还是什么?”

    左右诸将皆是点头称是,显然都没把周瑜放在眼中。

    萧方望向城头,忽尔眉头凝起,冷笑道:

    “翼德将军,周瑜可不是那种求死之人,他既然敢担此重任,必定有恃无恐。”

    说着他的羽扇扬起,指向了西门一线。

    刘备和张飞及众将,顺着萧方所指,向城头看去。

    所有人眼珠瞪大,脸上的不屑轻视,渐渐变成了惊异困惑。

    原本士卒无多的城头,突然间涌上了无数身影,密密麻麻将城墙填满!

    “城中不是只有三千江东兵么,怎么突然间冒出了这么多兵马?”

    “那周瑜是使了什么妖法不成?”

    张飞摸着脑壳,满脸惊异的嚷嚷道。

    萧方却道:“翼德将军,你看清楚了,那些可不是江东军,而是虎林百姓!”

    听得萧方一提醒,众人皆是定睛再细看。

    果然。

    那涌上城来的身影,并非是披甲执刃的士卒,而是男男女女,老老幼幼的平民百姓。

    他们手里边握着木棒锄头,一个个惊惶失措,妇人和小孩们还在哭哭啼啼,城头一线弥漫着恐慌的气息。

    “景略,周瑜这是…”

    刘备满眼惊愕,手指着城头景象,不解的看向了萧方。

    萧方剑眉已凝,冷冷道:

    “周瑜他是料定主公仁义,不会为了攻城而伤及百姓。”

    “所以,他才将虎林满城百姓,赶上了城头佯装助他守城。”

    “他真正的意图,乃是令百姓做肉盾,令主公投鼠忌器,不敢强攻虎林!”

    “不得不说,周瑜这一招,当真是够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