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战死金陵!

    这不就意味着,自己就是江东之主了吗?

    孙权的脑海中,瞬息间闪过了这般念头,拳头陡然握紧,心中竟涌过一抹兴奋。

    下一瞬,孙权蓦然意识到什么,当即身形晃了一晃,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兄长,兄长啊~~”

    孙权伏在了地上,嚎陶大哭起来,哭的是声泪俱伤,几次三番险些哭昏厥过去。

    府堂内,孙家众兄弟们,沉浸在了孙策被杀,族人被戮的悲恸之中。

    “仲谋公子请节哀才是!”

    “国不可一日无主!”

    “伯符将军为刘备所害,仲谋公子理应继承孙家基业!”

    “我等愿奉仲谋公子为江东之主!”

    “请主公继承伯符将军遗志,率我等江东将士,讨灭刘备,收复失地,为伯符先公报仇雪恨!”

    吕蒙面带悲壮,第一个半跪在地,大义凛然的表明拥立之心。

    张昭见状,忙也跪正了身子,拱手道:‘

    “伯符将军膝下无子,这江东基业确实理应由仲谋公子继承。”

    “我张昭亦愿奉仲谋公子为江东之主,率我等收复失地,讨灭刘备,为伯符将军,为孙氏一族报仇雪恨!”

    吕蒙和张昭相继跪下,慨然表明拥立之心。

    孙贲和孙辅两兄弟,彼此对视,眼神却略有犹豫。

    从法理上来讲,孙权乃是孙坚的嫡次子,孙策战死膝下无子,那么孙权继承江东基业,成为孙家家主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孙贲和孙辅二人,只不过是孙坚兄弟之子,是孙坚的侄子,自然没有理由跟孙权争位。

    只是孙权却太过年轻,当此金陵陷落,江东生死存亡之际,孙权能挑起这大梁吗?

    孙贲和孙辅心中不免存有担忧,便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吕蒙见状,向一旁周泰暗使一道眼色。

    周泰会意,立时佩刀半出鞘,怒目圆睁:

    “仲谋公子乃文台先公嫡次子,理应继承江东基业!”

    “谁敢有异议,先问问我周泰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周泰这是要以武力逼宫,逼迫孙贲和孙辅表态。

    孙贲和孙辅吃了一惊,顿时面露惧色,后退了半步。

    “幼平,休得胡闹!”

    孙权将周泰喝退,尔后起身向两位兄长一拱手:

    “愚弟虽是先父嫡子,但年纪尚轻,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

    “还得两位兄长继承我孙家的江东基业,带领我们收复失去,讨灭刘备,为大兄和咱们孙家人报仇雪恨才是!”

    周泰立时就急的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江东之主的位子,你咋能这么大方的就相让了呢?

    万一孙贲和孙辅俩人,真就答应了怎么办?

    吕蒙却暗暗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佩服之意,暗赞孙权以退为进的手段高明。

    有周泰做武力威胁,又有孙坚嫡子的身份,这江东之主的位子,孙贲和孙辅有什么资格跟孙权抢?

    而孙权这般谦辞的态度,有意把江东之主的位子相让,反倒显示出了雄主才有的胸襟气量。

    果然。

    孙贲和孙辅稍一犹豫后,彼此对视,眼中那份犹豫顾虑,便是烟销云散。

    没办法,谁让这江东基业,是人家孙权的亲兄长孙策打下来的。

    那么从法理上来讲,就只能是孙坚这一系来继承江东之主的位子。

    如今孙诩身在寿春做人质,至今生死不明,孙匡又为刘备所杀,孙坚这一系就只余下孙权这么个嫡子。

    就算他再年轻,再没有孙坚之风,他也是唯一有资格,继承孙家基业之人。

    何况吴县现下就在孙权掌控之中,看周泰适才的拔刀之举,大有武力胁迫他们的意思在内,若是他们敢不答应,只怕今日就要血溅当场。

    于是二人眼神交汇后,便只得向着孙权躬身一揖。

    “仲谋你乃文台伯父嫡次子,伯符既是无后,这孙家的基业理应由你来继承!”

    “我等愿奉伱为江东之主,辅佐你率讨灭大耳贼,为伯符和我孙氏族人报仇雪恨!”

    见得两位兄长两态拥护,孙权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却没有当场就应了二人所请,又是佯作惶恐,再三的推辞。

    吕蒙张昭等人,则是配合着孙权,接连又是跪请。

    三辞三请的过场走过后,孙权这才勉为其难,接下了这江东之主的重担。

    接着孙权便又重新恢复悲恸,下令在府堂之中,为孙策设灵位遥祭,又令满城军民,皆为了孙策披麻戴孝。

    折腾了整整一天,直至入夜之时,孙权才从哀痛之中走了出来。

    “诸位,今金陵失陷,大耳贼势必会对我们赶尽杀绝,相信大军用不得几日,必会向我吴会进军。”

    “咱们该当如何应对,诸位可有良策?”

    孙权端坐于上位,目光扫望着众臣下,身上隐然已散发着江东之主的派头威势。

    众人却默默低下头来,个个神色黯然,无人作声。

    仗打到这份上,江东军几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就连孙策也赔上了性命。

    现下就凭他们这几人,区区五千郡兵和新卒组成的杂牌军,又如何抵挡刘备数万虎狼之师?

    莫说是他们,就算是孙坚复生,恐怕也难扭转乾坤吧。

    看着装聋作哑的众臣,孙权后脊是越来越发凉,登上江东之主的那份短暂的得意,此刻已烟销云散。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个江东之主,手下是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寒酸落魄到了极致。

    回头刘备大军来袭,这江东之主的位子屁股还没坐热,只怕就要步孙策的后尘了。

    “诸位,大耳贼的大军旦昔将至,以其心狠手辣,必会将我们赶尽杀绝!”

    “尔等若不能拿出个守住吴县的万全之策,我们所有人可都要难逃一死啊!”

    孙权急了,一拍案几,冲着众将厉声喝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旧无人作声。

    孙权眼眸一瞪,正要拍案发火时,吕蒙却清了清嗓子,缓缓起身。

    “主公,蒙以为凭我们现有兵力,哪怕我等全部抱定必死决心,为主公死守吴县,也绝不可能守得住。”

    “自古以来,以寡敌众之时,就只有出奇制胜一途!”

    “只有以奇兵大破刘备,我们才有机会扭转乾坤,守住吴会二郡,甚至是收复金陵,将刘备一举赶出江东!”

    吕蒙走上堂前,拱手面朝孙权,同样年轻的脸上是自信的神色。

    孙权精神大振,眼中顿时涌起惊喜欣慰。

    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吕蒙啊。

    “子明可有何扭转乾坤的破敌良策?”

    孙权一跃而起,迫不及待的问道。

    吕蒙却将地图拿来,铺陈在了孙权和众人面前,指着地图,从容不迫的将自己的计策,诿诿道了出来。

    孙权眼眸渐渐瞪大,眼中的惊喜越发浓重。

    张昭,孙辅等人,脸上的阴云也渐渐消散,转眼已亦为惊喜所取代。

    “子明此计,当真乃神来之笔,实乃扭转乾坤的神计啊!”

    “此计若成,必能重创大耳贼,甚至是一举将其诛杀也未尝没有可能!”

    孙权欣喜若狂,拍着地图大赞道:

    “子明啊子明,吾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当真乃是一块绝世璞玉!”

    “你这智计,可与那周瑜相媲美,不,还在周瑜之上!”

    “若是兄长他早重用你,那大耳贼焉能将我们孙家逼迫到如今地步!”

    张昭等人,亦是不住的点头,对吕蒙投以刮目相看的眼神。

    得孙权如此肯定,吕蒙嘴角微微上扬。

    面上却佯作谦虚,自嘲了一番后,叹道:

    “蒙此计虽能出奇制胜,却有一个缺陷,只怕会牺牲吴县一城百姓。”

    “此计用还是不用,只怕还得慎重考虑才是。”

    孙权却手一摆,不假思索道:

    “吾身为江东之主,自当以大局为重,岂能有妇人之仁!”

    “若牺牲吴县满城百姓,能击破大耳贼,扭转乾坤,这满城百姓牺牲也是值得的。”

    “吾意已决,就依子明之计,我们速速行事吧!”

    当下,孙权便与吕蒙等众人,商议出了用计的具体事宜。

    众将各自领了任务,告退而去。

    孙权从内堂走出,来到了灵堂之内,看着自家兄长的灵位。

    回想起当初孙策在时,自己被众兄弟们嘲笑,说他武艺平庸,不能领军冲锋陷阵,半点没有父亲孙坚的风范。

    甚至坊间还有议论流言,说他生得是碧眼紫髯,与孙家众兄弟半点不像,乃是其母吴氏与人私通的野种。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他才选择了沉默寡言,只能将种种怨气,强压于心底。

    可笑的是,那些像父亲孙坚的兄弟们,全都死在了刘备的手下。

    唯有他这个最不像孙坚的儿子,却偏偏活了下来,成了江东之主!

    回想着种种,孙权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通快,嘴角不由钩起了一抹冷笑。

    “兄长,你不是一直瞧不上我,说我不像是父亲的儿子么。”

    “那就你在黄泉路上好好看着吧,我孙权是如何把你丢掉的江东基业,从刘备手中夺回来了!”

    “我要向天下人证明,我才是父亲最优秀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