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陨命。

    直到他人头落地一瞬,他也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身份名字。

    关平也懒得去想自己所斩之人是谁,只将曹昂的人头挂在了马鞍上,便拨马转身,又纵跃回了岸上。

    血刀扬起,杀戮再起。

    而在几十步外。

    典韦还在与许褚激战,二人厮杀到难解难分。

    死战之余,典韦侧目向栈桥瞥去,就看到旗舰已经驶离了栈桥,心下不由长松了口气。

    “大公子应该已经上船脱险,我没必要再跟这个姓许的纠缠下去,改日再取他首级…”

    典韦思绪一转,当即双戟奋然荡出,将许褚长刀架开。

    紧接着瞅准时机,拨马转身跳出战团,向着一艘尚未驶离的商船奔去。

    “胜负未分,休走!”

    许褚正杀红了眼,岂容典韦就这么逃了,当即咆哮一声,拍马拖刀穷追。

    二人一前一后,直奔着栈桥而去。

    典韦见许褚穷追不舍,不由眉头一皱。

    这要是让许褚缠住了,跟在身后杀上了商船,这船便不能及时驶离栈桥,若给刘军士卒也一涌上船,自己岂非要被截在岸边?

    就算不死在这许褚手里,到时双拳难敌四手,也非得死在乱军之中不可。

    “狗东西,咬着我不放么,让你尝尝我飞戟的厉害!”

    典韦暗骂一声,双戟挂住,不动声色的摸到了袋中一枚小手戟。

    深吸一口气,手戟猛的反手掷出。

    一道寒光如电,直奔许褚面门而来。

    追击中的许褚,着实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还藏着一手飞戟的绝技,此前毫无防备。

    等到手戟奔至面前时,脸色不由一变,方才凭着武者的本能闪身躲避。

    手戟贴着脸庞划过,虽未致命,戟锋却将他的脸庞划出了一道血口。

    许褚吃痛,本能的便放慢了马速。

    典韦趁势与他拉开了距离,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手戟,如电光火石般飞掷而出。

    许褚此刻终于警觉起来,顾不得脸上吃痛,身形左闪右避,手中长刀电舞拨挡,将袭来的手戟尽数避过。

    只是这一躲一挡之间,战马速度更慢,便被典韦甩开了更远的距离。

    典韦则趁此时机,将许褚甩远,纵马狂奔冲上了最后一艘商船。

    “开船,即刻开船!”

    典韦一登船便跳下马来,冲着左右士卒大叫。

    只是这艘船上士卒,多数皆为西凉士卒,只听马岱的号令。

    其中一员小校,指着岸上大叫:

    “典将军,我家子岳将军还未上船,我们得等他上船!”

    典韦定睛一看,只见斜向不远处,马岱还在奋力厮杀,向着此船冲来。

    原来适才马岱虽然先走一步,却被刘军的伏兵冲至,截断了退路。

    此时各船皆已驶离栈桥,就剩下了这一艘船,马岱只能不顾一切,向着这最后的逃离希望冲来。

    典韦只迟疑瞬间,便厉喝道:

    “不必等他,立刻开船,给老子立刻开船!”

    左右士卒皆是吃了一惊。

    你这一开船,不是把咱们子岳将军,给抛弃在了岸上了吗,这怎么行?

    那小校忙是苦着脸提醒道:“典将军啊,我们子岳将军还未上船,不能——”

    话未说完,典韦手起戟落,那小校人头便被斩落在地。

    船上士卒们吓到大惊失色,万没有料到,典韦竟然动手杀自己人。

    “咔嚓!”

    典韦将那小校头颅一脚踩碎,厉喝道:

    “我要你们开船,伱们便给我开船,谁再敢聒噪,这就是下场!”

    士卒们吓破了胆,自然不敢再迟疑,匆忙摇桨的摇桨,升帆的升帆,解索的解索。

    那些未登船的士卒,争先恐后向船上涌来,抓住船沿死死不肯松手。

    典韦见状,二话不说,铁戟刷刷刷一顿乱斩。

    惨叫声此起彼伏,十余双手臂被斩断,商船再无累赘,这才徐徐驶离栈桥。

    直到此时,许褚才纵马赶到,冲至了栈桥边。

    而典韦却已乘船离岸,远在了十几步外。

    典韦嘲讽的目光远远瞟来,铁戟指着许褚大声道:

    “姓许,吾乃典韦是也,记住你爷爷我的大名。”

    “他日再撞见你典爷爷,我必斩你狗头!”

    他这是见彻底把许褚甩掉,便放松得意起来,朝着岸上的许褚放起了嘴炮。

    看着典韦嘲讽嚣张的样子,再摸摸脸上那一道伤口,许褚是肝火上升,气不打一处来。

    蓦然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许褚便假意拨马转身,手却悄悄摸到了腰间皮囊内,抓起了一枚石子。

    余光朝着典韦所在一瞥,许褚虎臂陡然一甩,一枚石子呼啸而去。

    破空声响起,石子穿越十余步距离,直奔典韦面门而来。

    典韦万没料到,绝技不光他有,许褚竟然也有飞石绝技。

    听到破空声逼近,反应过来时,却为时已晚。

    “咔!”

    飞石硬生生的击在了典韦正大放嘴炮的嘴巴。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典韦嘴巴狂喷着鲜血,跌跌撞撞倒退了三步,跌坐在了甲板上。

    他低头一看,地上已跌落一枚石子,再一摸嘴巴,竟已被砸了个稀烂。

    两颗门牙,竟也被飞石撞断!

    飞石力道虽强,但毕竟不比手戟,杀伤力有限,虽击中了典韦面门,却未能取其性命。

    饶是如此,却也伤到典韦嘴烂牙崩,狼狈破相的惨状。

    “许褚~~”

    典韦漏风的烂嘴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愤怒咆哮。

    身为曹营最强的猛将,自诩武艺冠绝天下,可与吕布匹敌。

    如今杀不了一个许褚便罢,被对方打到狼狈而逃便罢,最后竟然还被对方用一枚小小石子砸断了门牙,羞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奇耻大辱啊…

    典韦顾不得嘴伤,跳将起来,满口喷血的冲着岸上许褚大骂道:

    “许褚狗贼,今日羞辱,我早晚叫你十倍偿还!”

    “我典韦在此立誓,必将你碎尸万段,以报今日你对我的羞辱~~”

    岸上。

    许褚听得“典韦”之名,这才明白,原来曹操把自己的亲卫统领都派来偷袭阳泉。

    面对典韦的狠话,许褚长刀一指,傲然道:

    “典韦,你回去告诉曹贼,他日我主北上讨贼之时,我许褚必将你和他的首级一并斩下!”

    “你让他在官渡坚持住,好好的给我活着,千万别死在了袁绍的刀下!”

    船上的典韦,听得许褚的狂言,肺都几乎被气炸掉。

    他憋红了脖子,又想再回骂之时,嘴烂牙断的痛楚终于袭来。

    于是再也骂不出声来,一屁股跌坐在了甲板上,捂着嘴巴嚎叫起来。

    血染淮水,近四千余曹军士卒,将性命赔在了渡头上。

    幸存的三千曹军,个个心有余悸,只得战战兢兢的逃往了颍水。

    午前时分,杀声终于沉寂。

    陆逊策马出城,来到了渡头,与关平等将会合。

    “伯言啊,你这半渡击之之计,当真是一出妙计!”

    “这一战,杀的痛快啊!”

    关平拍着陆逊肩膀大战,脸上是意犹未尽的兴奋笑意。

    陆逊不敢倨功,却一脸谦虚道:

    “还是萧军师料事如神,算定曹操必会发兵偷袭阳泉,若非萧军师的烽火台之计,咱们又岂能提前探知曹军来袭。”

    关平深以为然,连连称是,叹服的目光望向了寿春方向。

    “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不明,曹操明明已兵力捉襟见肘,又是从哪里抽调出这七千兵马?”

    陆逊脸上又流露出几分疑色。

    许褚一拍腿,说道:

    “我适才还生擒了一员敌将,看起来官位不小,将他押解上来盘问便知。”

    说着许褚便是喝令,将那俘将押解上前问话。

    片刻后。

    一位披头散发,形容狼狈黯然的年轻武将,便被拖至了三人跟前。

    “尔是何人,报上名来?”

    关平刀指向那俘将,厉声喝问。

    那年轻武将抬起头来,瞪视着眼前三人,不卑不亢道:

    “吾乃马岱是也,大汉前将军乃是我叔父!”

    马岱?

    大汉前将军?

    关平和许褚眼神茫然,一时还未转过弯来。

    陆逊却眼眸一亮,蓦然省悟。

    “天子曾下旨,封马腾为前将军,此人名为马岱,应是马腾的侄子了。”

    “原来曹贼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说服了马腾出兵相助,从关中调来了西凉兵助他袭我阳泉。”

    “我猜想,除了西凉兵外,来袭的敌军,应该还有部分许都镇军。”

    “这样就是解释得通了,难怪曹操会变出来七千兵马。”

    陆逊何等智谋,仅凭马岱一句话,便推算出了这支曹军的来历底细。

    关平和许褚这才恍然大悟。

    许褚刀锋一指马岱,怒道:

    “主公与马腾并无过节,他竟然敢助曹贼与主公为敌,这小子我要不要将他一并斩了!”

    马岱身形一凛,顿时紧张起来。

    陆逊略一沉吟后,却道:

    “马氏与主公并无深仇大怨,我料马腾也不过是听从曹操号令罢了,此人杀与不杀,还是送往寿春交给主公处置吧。”

    许褚一想也对,便才收了杀心,喝令将马岱押解下去,即刻槛送寿春。

    马岱捡回了一条命来,不由暗松一口气,却也没有反抗,只任由被架起离去。

    就在他转身之时,无意间瞟见了关平马鞍下挂的那颗人头,脸色瞬间骇然大变。

    “子脩公子?”

    “你们竟然杀了曹公长子,你们竟杀了曹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