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慌了。

    你不是说刘备是在蒙骗张绣么,你不是怀疑刘备已杀了张泉么,你不是讽刺刘备的仁义之名是流言么。

    现在,张泉就这么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

    还口口声声大赞刘备的宽仁,公然劝说张绣归顺。

    所有对刘备的诋毁猜测,就此不攻自破!

    张延岂能不方寸大乱。

    而这一刻的张绣,眼中的犹豫顾虑,已然烟销云散,整个人仿佛释然了一般。

    于是将张泉扶起,拍着他肩膀感慨道:

    “看来是为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看了那玄德公了。”

    “好,既是泉儿你还活着,还有你做保,为父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为父便降了刘玄德便是!”

    张泉大喜,不禁如释重负。

    张延却大惊失色,身形晃了一晃倒退半步。

    张绣回过头来,环扫向眼前将士,高声道:

    “武威儿郎们,你们跟着我张家背景离乡,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八千子弟只余下了伱们。”

    “我叔父欠你们的,我张绣来还,我要给你们谋一条生路。”

    “那位刘使君乃仁义之主,必会善待我们所有人。”

    “他能自徐州远道而来,连战连胜直至攻陷宛城,可见其雄才大略非同凡响,配得上雄主二字。”

    “我们只有跟了他,将来才能活过这乱世,熬到荣归故里之时。”

    “我张绣已决意带着你们,归顺刘使君,尔等可还愿意追随我张绣?”

    张绣终于放下了包袱,不再理会谁是主将,要凭借自己的威望,来掌控眼前这支张家残军。

    一片哗然议论之后。

    胡车儿第一个半跪在地,慨然道:“末将愿追随将军,归顺刘使君!”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個。

    胡车儿一带头,其余士卒们再无犹豫,哗啦啦成片成片跪下。

    “我等愿追随将军,归顺刘使君!”

    “我等愿追随将军,归顺刘使君!”

    众人齐声响应,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回响于城头。

    只余下张延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脸形扭曲着惊怒无措。

    “张绣!”

    “你怎敢降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

    “你的尊严何在?你对得起我父亲对你的信任吗?”

    张延恼羞成怒,指着张绣破口怒斥。

    张绣却面无表情,只冷冷反问道:

    “成王败寇,我既输给了玄德公,认输归顺又何干尊严?”

    “再者,叔父若真的信任我,今日又何至于令你做主将,让我来辅佐你?”

    张延语塞,被问到哑口无言。

    见骂不过张绣,张延只得环扫四周,冲着士卒们喝道:

    “张家军是我父亲的张家军,现下父亲被刘备害死,我便是张家军之主!”

    “我命令尔等都站起来,拿起武器随我死战突围!”

    “我不许你们投降那刘备!”

    士卒们无动于衷,对于这位张家少主的命令,皆是充耳不闻。

    张延又气又急,脸色憋到胀红,却束手无策。

    “大势已去,二叔你这又是何必。”

    “你若执意不肯降玄德公,我父亲自会请示玄德公礼送你回乡。”

    “相信以玄德公的气度,定然不会为难二叔你。”

    张泉给张延指明了一条出路。

    张绣则不再多言,扶住张泉,向着城下而去,便要去拜见刘备。

    看着张绣父子背影,张延心中怒火越烧越旺,眼中陡然间涌起森冷杀机。

    杀了他,夺回张家军控制权!

    张延脑海中,陡然间迸出这个念头。

    于是想也不想,蓦的拔剑出鞘,朝着背身的张绣狂刺而去。

    “将军小心!”

    四周士卒急是大叫提醒。

    张绣武艺虽强,却万没料到自己这堂弟,竟会鱼死网破,对自己背后偷袭。

    他听到示警声,想要做出反应时,已然不及。

    张延的剑锋,几乎就要刺在张绣后背。

    关键时刻。

    胡车儿一个猛扑,一把抓住了张延的腰带。

    伴随着一声怒吼,张延偌大的身躯,竟已被胡车儿单手举起。

    这时。

    张绣方才转过身来,看得眼前画面,立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他念着兄弟之情,想为张延谋一条生路。

    自己这位堂弟非但不领情,还要刺杀自己,夺取兵权!

    张绣心中怒火腾的烧起,张口便想斥骂。

    “你个狗东西,若没有我们将军撑着,张家军早就完了,你还能活到今天?”

    “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暗害我们将军,你找死!”

    胡车儿却一通怒骂,不等张绣下令,便将张延奋然扔下了城墙。

    一声惊恐的惨叫过后,跟着便是“砰”的一声闷响。

    等到张绣反应过来,冲到城垛边向下张望时,张延已然摔死在城墙下。

    “车儿,你——”

    张绣本想责备胡车儿,不经自己允许便摔死张延。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胡车儿忠心耿耿,是为救自己才杀了张延,何过之有?

    “罢了,是他自寻死路,怪不得谁。”

    “毕竟我们兄弟一场,去将他尸首收了,好生安葬了吧。”

    张绣摇头一声叹息。

    尔后平伏下心绪,扶着儿子张泉,再次下城而去。

    城头上。

    刘备和萧方正并肩则立,等待着结果。

    “那张绣不会是得了儿子,反倒没了忌惮,更要顽抗到底吧?”

    “兄长啊,俺看别等了,你就让俺上杀去吧!”

    张飞早等到不耐烦,口中嘟囔个不停,迫不及待想要大杀一场。

    话音方落。

    只见城墙之上,降旗缓缓树起。

    张绣扶着张泉,不携兵刃,缓缓从城下走了下来。

    这不是前来归降,还能是什么!

    “翼德,看到了没有,景略的决策岂会有错!”

    “张文锦前来归顺了!”

    刘备笑着回头瞥向了张飞。

    张飞尴尬的挠起了头,便冲萧方竖起了拇指,啧啧赞叹道:

    “景略军师啊,俺真是服了你啦,你是那张绣肚子里的虫么,咋把他看得透透的啊?”

    张飞忘了刘备的叮嘱,又开始夸人了。

    萧方也只能苦笑。

    刘备也是无奈,想要教育张飞几句时,张绣父子已趋步上前。

    “末将张绣归降来迟,还请主公恕罪!”

    张绣面带着愧色,半跪抱拳于前。

    刘备忙是翻身下马,将张绣扶起,抚其肩笑道:

    “备之营门,随时为文锦打开,何时来归都不迟呀!”

    刘备的大度宽和,令张绣悬着的一颗心就此落下。

    于是再次一拱手,慨然道:

    “承蒙主公看重,绣定当为主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刘备豪情被激起,遂是豪然笑道:

    “备不喜得宛城,喜得文锦你这等虎士!”

    “有你张文锦辅佐,备匡扶汉室,再添几分希望也!”

    主臣二人相视大笑。

    萧方则走上前来,拱手笑道:

    “恭喜主公,不仅拿下宛城,还得一员大将!”

    张绣看向那年轻文士,心中隐约已有猜测,却不敢确认。

    张泉忙是上前,说道:“父亲,这位就是萧军师。”

    心中猜测证实。

    张绣脸上顿时涌起感激之色,向萧方一拜:

    “多谢萧军师救活吾子,大恩大德,请受我张绣一拜!”

    萧方忙将张绣扶起,正想说几句客套话。

    张泉跟着又说道:“父亲有所不知,主公能轻取宛城,也皆是萧军师的奇谋妙策。”

    张绣心头一震,眼中的感激顿时化为好奇。

    张泉便将萧方提前半月,暗伏奇兵跟随逃难百姓,趁着他比阳兵败混入宛城,再到今日先是声东击西,接着又以潜伏奇兵里应外合,击破宛城经过,一一道了出来。

    张绣倒吸一口凉气,惊奇的目光再次看向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