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应,你何敢血口喷人,我何时暗通了刘备?”

    文聘一步上前,冲着张允愤怒质问。

    刘表等人亦是满脸惊异,尽皆看向张允,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指控文聘。

    “舅舅,今日那刘备设宴款待于我,想假借我之手,向舅舅佯装求和。”

    “谁料我当时装酒醉,无意间却偷听到…”

    张允便将育阳城内,刘备宴请自己时,所偷听到的一切,一字不漏的道了出来。

    “允虽不知刘备为何要偷袭夕阳聚,但却清清楚楚听到大耳贼说,手中有文聘送到的布防图。”

    “由此允敢断定,此贼必已暗通刘备,向其泄露了我军机密!”

    军帐之内,一片哗然。

    上至刘表,下至蒯越,无不是骇然变色。

    “夕阳聚,乃是我军屯粮之所!”

    “如子应你所说,这是刘备的示弱之计,想借你之手假意向主公求和,好令我们放松警惕。”

    “刘备却趁此时机,派奇兵深入我军之南,偷袭我夕阳聚粮营,一举烧毁我军粮草!”

    蒯越神色凝重,推测出了其中玄机。

    尔后森冷猜疑的目光,转向了文聘:

    “只是这偷袭粮营之计,必得知晓我军哨戒布防,方能瞒过我们的耳目,出其不意突袭得手。”

    “如子应所说,这向刘备泄露我布防机密者,便是伱文仲业!”

    刘表蓦然一震,惊怒的目光,陡然间射向了文聘。

    蔡瑁更是勃然大怒,指着文聘怒斥道:

    “好你个文仲业,主公待你不薄,你焉敢背叛主公,暗通那大耳贼?”

    一时间,所有人皆信了张允所说,一双双怒目齐射向文聘。

    文聘愣在原地,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主公!”

    文聘向刘表一拱手,悲愤道:

    “聘对主公忠心不二,更从未曾暗通过刘备,泄露过我军机密!”

    “我实不明白,张允何故编造出这般谎话,无端诬陷于我。”

    “请主公明鉴!”

    话音方落。

    张允暴跳如雷,厉声反斥道:

    “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编造谎话来陷害于你?”

    “这都是我在育阳城中,亲耳所听到,每一个字我都听的清清楚楚。”

    “我敢以性命起誓,绝无半字虚言!”

    文聘语塞,拳头陡然间握紧,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争辩,急得是脸色憋红。

    张允则转过头来,再向刘表一拱手:

    “文聘本就为南阳人,又曾镇守穰县多年,允听闻穰县陷时,其几个子女和诸多族人,都随之陷落。”

    “允猜想正因如此,他早在穰县一战时,便已暗中投靠了那刘备,将我军虚实向刘备泄露!”

    “不然,就凭萧方那乡野村夫,焉能识破蒯异度的计策,又怎会提前设计,于穰县大败于我,令我陷落于敌营?”

    张允一番看似有理有据的推测,顺势将自己穰县惨败被俘的黑锅,全都扣在了文聘头上。

    蒯越眼神一动,忽尔间有种幡然省悟的意味。

    堂堂天下名士,荆州第一谋士,为萧方一介寒士戏耍,他嘴上承认萧方智谋了得,但心中却总归却有不服。

    张允这番话,无意之间,正说中了他的心坎上。

    于是蒯越便捋着细髯,微微点头道:

    “难怪穰县一战我军惨败,我总觉得其中有蹊跷,那萧方确实是智计不凡,却也不至于神机妙算到如此地步。”

    “如今看来,并非是我低估了这萧方,而是他胜之不武啊…”

    蒯越话中暗含讽刺,所谓“胜之不武”,自然是指向文聘暗中通敌,而非萧方的神机妙算。

    刘表脸色阴沉如铁,嘴角在微微抽动,射向文聘的眼神中,渐渐已充斥着失望与愠怒。

    “文聘!”

    “老夫不曾亏待于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刘表终于开了口。

    言语之中,已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文聘身形一凛,猛抬头愕然的看向刘表。

    似乎不敢相信,刘表竟听信张允一面之词,听信了蒯越蔡瑁的附合,真就信了自己暗通刘备。

    震愕之余,文聘心头不禁涌起深深的悲愤与委屈。

    于是也不多解释,只深吸一口气,愤然一拱手:

    “聘可对天起誓,从未曾背叛过主公,若有违誓,天诛地灭!”

    “至于张允的指控,聘无从辩解,也不屑于辩解!”

    “主公信与不信,聘自问心无愧!”

    他也是有些被逼急了,索性也不急辩,有种破罐破摔的意思。

    刘表心头一震,脸上的猜疑愤怒,霎时间又褪色三分。

    汉人重誓。

    文聘都发下这般重誓,似乎没有理由说谎。

    何况如文聘所说,这确实也是张允一面之词,并无确凿证据。

    哪怕他对自家外甥深信不疑,也不能光凭张允几句话,就把文聘怎么样了吧。

    难以服众啊…

    刘表权衡再三后,微微摆手:

    “大战当前,此事便先搁置,往后再议。”

    “仲业,你暂且休息几日,你的部曲就先交由蔡中统领吧。”

    文聘一凛,失望的眼神看向刘表。

    刘表这是夺了他的兵权,要将他闲置下来。

    说到底,还是不信他啊。

    文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声暗叹,默默领命。

    尔后带着一肚子的委屈,摇头叹息的告退而去。

    见得刘表还是信了自己,张允方才暗松一口气,忙道:

    “舅舅,那大耳贼的人马,今日便已出发,我们得有所防备才是啊。”

    刘表思绪转回眼前,目光看向了蒯越:

    “异度,你以为老夫当如何应对?”

    “是否即刻变换布防,加派哨戒斥侯监视夕阳聚以北敌情?”

    蒯越眼珠转了几转,嘴角却钩起一抹冷笑:

    “刘备竟是想偷袭我粮营,越以为,我们不如就将计就计!”

    刘表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振奋起来,忙示意蒯越说下去。

    蒯越便来到地图前,抬手一指:

    “听子应所说,刘备至少派出了六千左右步骑,前去偷袭夕阳聚。”

    “那主公便亲率大军,趁夜南下往夕阳聚设伏,一举将这六千敌军全歼!”

    “这一路兵马覆灭,刘备便是元气大伤,伤筋动骨。”

    “介时主公再尽起大军,强攻育阳,刘备还怎么抵挡?”

    “主公攻破育阳,夺取宛城,除灭刘备,便是易如反掌矣!”

    蒯越洋洋洒洒献上了一计。

    刘表听罢脸上阴云尽散,不禁捋髯大笑起来。

    “好好好,好一个将计就计之策!”

    “刘备想算计老夫,老夫就用异度之策,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