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方?萧景略?”

    庞德公酒杯悬在了口边,眼眸转了几转:

    “我似乎听州府的几位朋友提起过此人,说是此人乃我荆州义阳人,家世倒也平平,素来也没什么声名在外。”

    “不过却成了刘玄德的军师,听闻刘玄德入荆州以来能屡战屡胜,皆与他在幕后出谋划策脱不开干系。”

    庞德公毕竟没有出仕,所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

    “我确实也有所耳闻,说这萧景略乃是诸葛玄的侄女婿,虽然家世寒微,声名不显,却是智谋极为了得。”

    “也确有传闻说,刘玄德击灭张济,乃至于穰县伏击张允,都出自于此人手笔。”

    黄承彦捋着细髯,将自己所知也道了出来。

    “诸葛玄的侄女婿?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庞德公眼中掠起些许奇色,微微点头道:

    “诸葛氏虽家道中落,但毕竟也位列士家,如今避难来荆州,依理该当联姻我荆襄豪姓,才好在我荆州立足,进而开枝散叶。”

    “没想到他竟将侄女,嫁与了一位声名不显的寒士,倒是出人意料。”

    “如今看来,莫非他是慧眼如炬,看出这萧方非是池中之物?”

    一时间,这两位荆襄名士,对萧方是猜测议论起来。

    司马徽给二人又添了一勺酒,又问道:

    “穰县一战刘景升遭逢败绩,想来必会集结大军,北上进逼育阳,非得与那刘玄德不死不休。”

    “这一战,两位贤兄如何看待?”

    话锋从萧方身上,转移到了北面这场正进行的战事上。

    庞德公呷一口酒,缓缓道:

    “这刘景升虽称不上雄才大略,但毕竟有整个荆州做后盾,兵马钱粮远胜于那刘玄德。”

    “那刘玄德只占据了半个南阳郡,且是新得未久,来不及扩充兵马。”

    “这一战于他而言,只怕是凶多吉少呀。”

    黄承彦亦是微微点头,轻叹道:

    “刘玄德确有仁主之风,其用人的气魄也确实值得称道。”

    “只是这两国交兵,说到底比拼的是谁的底蕴更深厚,诚如德公兄所言,这刘玄德底蕴远逊于刘景升,这一仗确实可以说是凶多吉少呀。”

    二人对刘备是颇为敬佩,只是对于育阳一战的结局,却显然倾向于刘表胜算更多。

    “刘景升的底蕴确实比刘玄德要深厚,但两位贤兄适才也提到了,那刘玄德有那萧景略这等奇人异士辅佐。”

    “若传闻属实,以此人的智谋,未必不能弥补实力上的差距,令刘玄德再次以弱胜强。”

    静听许久的司马徽,终于是有所表态,却与那二人看法相佐。

    庞德公和黄承彦对视一眼。

    尔后,庞德公淡淡一笑:

    “德操所言,倒也未必没有可能。”

    “只是自古以来,能凭一己智谋,来扭转乾坤者,可谓凤毛麟角。”

    “若这萧景略真有这般能耐,实可谓张良再世了。”

    话音方落。

    一位年轻文士,神色匆匆的踏入了竹阁。

    “元直来了,快过来坐。”

    司马徽认出那年轻文士,正是自己的弟子徐庶,便向其微微召手。

    徐庶跪坐上前,不及喘一口气,便一拱手:

    “先生,两位世伯,适才学生有朋友从新野而来,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刘玄德于育阳,大破了荆州军,斩杀张允,生擒蔡中。”

    “刘景升遭此大败,急怒攻心吐血,现下已退回襄阳养病,留蔡瑁守新野。”

    “听闻那刘玄德正率大军杀奔新野而来,不少新野士民震惊恐慌,正纷纷举家南迁避难。”

    此言一出。

    这三位名士皆是神色大震,霎时间脸上涌起惊异之色。

    “那刘玄德竟然打赢了这一仗?”

    “刘景升惨败如斯,连外甥和妻弟都折了?”

    “承彦兄,这…”

    庞德公难以置信的看向黄承彦,手中酒杯溅落出酒水湿了衣袍,竟也浑然不顾。

    黄承彦亦是满脸惊异困惑,显然徐庶带回这情报,远远超出他们的意料之外。

    这结局,与他二人的判断,简直是天壤之别!

    纵然是对刘备怀有几分信心的司马徽,此刻亦是满面惊奇。

    他是对刘备抱有信心,觉着刘备有萧方辅佐,未必就会败给刘表。

    但他这份信心,最多也就止步于刘备守住育阳,双方形成僵持不下之势。

    却不料,刘备竟反守为攻,反杀到刘表大败而逃!

    这就全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元直,两军兵力如此悬殊,那刘景升为何会如此惨败?”

    司马徽最先冷静下来,满眼好奇的问道。

    “回禀先生,据我那位朋友讲,刘表是中了刘备调虎离山之计…”

    徐庶便将打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

    “竟能利用张允,将那蒯越也蒙骗过去,将刘表诱往夕阳聚设伏,却趁势攻破荆州军大营?”

    “此计天衣无缝,环环相扣,确实是一出精妙绝伦的奇谋妙计啊!”

    司马徽啧啧赞叹,尔后忽然想到什么,再问道:

    “元直你可知,此计出自于何人手笔,是否是刘玄德那军师萧方?”

    徐庶微微一怔,想了一想后忙道:

    “听先生这么一问,学生想起来了,我那朋友确实提到过,说是刘表中了那萧方之计。”

    “不过这些都是风言风语的流言,并未有确凿的证据,庶也不敢断定。”

    司马徽转过头来,看向了庞德公和黄承彦。

    若只有一起流言,可能只是流言。

    这么多的流言,全都指向同一个人,便很难说是空穴来风。

    “如此看来,这种种惊艳手笔,多半是出自于这萧景略之手了。”

    “德操,看来我们得收回方才说过的话,这个萧景略只凭其智计,真就补弥了刘玄德实力上的差距,还真有几分张良再世之风!”

    庞德公啧啧称奇,态度已是大变。

    黄承彦则捋着细髯,则面露几分愧色:

    “没想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竟藏着如此一块璞玉浑金,咱们竟然没有丝毫觉察,当真是惭愧惭愧啊。”

    自责过后,话锋却一转,意味深长道:

    “照此看来,这刘玄德有这萧方辅佐,将来还真有可能打过汉水,夺了刘景升的基业。”

    “德公兄啊,你我两姓被蔡蒯压制这么多年,现下荆州似有变天的迹象,我们是否也该有所行动了。”

    庞德公眼神一震。

    黄承彦虽未戳破窗户纸,言下暗示他岂会听不懂。

    本来蔡蒯庞黄,并列荆州四姓。

    蔡蒯两姓靠着拥立刘表之功,一举把持了荆州军政大权,至此将他庞黄两姓排挤出了荆州决策层之外。

    黄氏之中,好歹还有一个黄祖,担当江夏太守,手握荆州最强的水军,令黄氏在荆州勉强还有些话语权。

    庞氏则要寂寞得多,族中在州郡中位列高位者,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黄承彦言下之意,自然是想联手庞家,转而支持刘备,以扭转蔡蒯两家独霸荆州的局面。

    庞德公沉吟良久后,却道:

    “我荆州的根基,毕竟还在江汉之间,还在襄阳。”

    “刘景升虽遭此大败,根基却未曾动摇,北面还有新野重镇,为襄阳屏障。”

    “承彦兄所说,我以为,我们还是等刘备拿下新野,饮马汉水,兵临襄阳,动摇了刘景升根本再做打算不迟。”

    黄承彦若有所思良久,点头道:

    “德公兄言之有理,那咱们就先静观其变,看那刘玄德能不能拿下新野吧。”

    三位名士的目光,齐齐转向了北面。

    …

    新野城北。

    源源不断的刘军步骑,浩浩荡荡而来,进抵城下,开始逼城下寨。

    “军师,依常理,咱们连战连胜,现下已转守为攻,兵临新野。”

    “怎么到了这般地步,却仍不见有多少荆州豪杰,前来归附于备?”

    中军大帐内,原本意气风发的老刘,此刻脸上却写着苦恼二字。

    原以为几场胜仗打下来,他已向荆州豪杰们,展现出了足够的雄主之风,理应四方豪杰望风来归。

    尤其是萧方曾说过,荆州不满刘表宠信蔡蒯两族的名士豪杰,可以说是多如牛毛,这些人早就思得明主。

    可到现在为止,也不见这些人纷拥而至啊。

    萧方一笑,抬手一指帐外那座巍巍城池,意味深长道:

    “主公莫急,只有打下了新野,这些荆襄豪杰,方才会望风来归呀!”

    刘备来到帐门,望着巍巍新野城,隐约已听出了萧方言外之意。

    “军师,俺不太明白啊,为啥非得打下这新野城,荆州豪杰才会来望风来投?”

    张飞挠着后脑壳,却是满眼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