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僵跪在原地,千百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蓦然间幡然惊醒。

    他和孙权中计了!

    他和孙权以为,他们能借助孙权江东之主的名义,招揽孙家旧部,来重整旗鼓。

    刘备却利用这一点,令这个蒋钦率部曲,趁机堂而皇之的混入了六安城中,充当内应。

    至于刘备削夺什么淮南籍降将部曲,全都是在演戏,为的就是令孙权和他信以为真。

    萧方。

    听蒋钦所说,这一系列的布局,皆又出自于萧方的手笔!

    “那个萧方,早在数月前,就为今日布局?”

    “我竟然全然没有觉察?”

    “我这烽火台,莫非也是他使计所破?”

    半跪在地的吕蒙,脑子嗡嗡作响,脸色苍白如纸,冷汗刷刷的往下直滚。

    蒋钦却不再理会他,血剑一横,喝道:

    “还等什么,拒住城门,放左将军大军入城!”

    号令传下,城头数百蒋钦部曲,即刻如事先计划好的发难。

    惨叫声响起,道道鲜血腾空,那些还懵圈状态中的孙家士卒,顷刻间被成片成片砍翻在地。

    城头之上,杀戮大作乱。

    吕蒙被刺伤跪地,蒋钦突然叛乱,外面又有刘军大举来袭,内外剧变之下,城头千余孙家士卒,即刻土崩瓦解,四散而逃。

    城门顺利被夺下,吊桥也重新放下,一面“刘”字旗升起在了城头。

    “蒋钦,你是孙家部将,孙家待你不薄,你焉敢背叛主公?”

    吕蒙终于惊醒过来,愤怒的冲着蒋钦质问。

    蒋钦却面无愧色,只冷冷道:

    “孙策众叛亲离,连凌操都被他逼到背弃了他,我蒋钦能守到他毙命才降了左将军,已经算是对得起他。”

    “孙权这小子,竟然认吕布那四姓家奴为父,比他兄长认袁术为父还要厚颜无耻。”

    “我蒋钦大好男儿,伱真以为我会为他这等无耻之主死忠?”

    蒋钦也不装了,直接将孙权卑劣行径戳破。

    吕蒙被怼到语塞,想要反驳维护孙权,却又无言以对。

    腰上伤势发作,他一阵剧痛,另外一条腿也跪在了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捂着伤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从江东逃至这淮南,难道主公他终究难逃一死,孙氏还是要覆亡了吗?”

    “我吕蒙当真是选错了主公,要赔上身家性命吗?”

    吕蒙咬牙切齿,脸形扭曲变形,眼中涌起了无尽的悲凉。

    城外。

    战船疾驰如风,已向城西渡头冲去。

    旗舰之上,“关”字旗已然升起。

    “父亲,城头上升起了‘刘’字旗,萧军师布下的棋子果然动手了!”

    年轻的关平,指着城头激动的大叫。

    关羽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六安西门城头上,“孙”字旗已换作了刘字旗。

    原本关闭的城门,此刻又重新打开,吊桥也在徐徐放下。

    “这萧景略,果然是鬼谋神算依旧。”

    “吾兄长得此等神人辅佐,再造汉室指日可待也!”

    关羽捋着美髯,口中啧啧感慨。

    当日诸葛亮前来襄阳,不仅将萧方破烽火台之策给了他,还告诉他萧方已献计刘备,提前在六安城埋下了一枚棋子。

    只要他大军出其不意出现在六安城下,内应必定如约发难,助他里应外合夺门而入。

    如今所见,一切皆在萧方的掌控之中!

    感慨收起,关羽青龙刀一指,喝道:

    “传令下去,各船登岸,一鼓作气,杀入六安城!”

    号令传下,各船无不加速,转眼间撞入了水营内。

    水营中敌军不足两百,眼见身后城门上升起了刘字旗,早已军心瓦解一哄而散。

    数以千计的刘军将士,如虎狼一般登岸,争先恐后的涌入了六安西门。

    关羽亦策马提前,昂首踏入了城门。

    “末将蒋钦,奉主公之命潜伏于六安城,今已夺下城门,特迎关将军入城!”

    早已等候在城门下的蒋钦,拱手参见。

    关羽微微点头,赞许道:

    “攻取六安,你乃首功,吾自会禀明兄长,论功行赏!”

    蒋钦忙是告谢,尔后一招手,令士卒们将负伤的吕蒙拖了上前。

    “启禀关将军,此人便是吕蒙,乃是孙权心腹谋主。”

    “当初孙权逃离江东投靠吕布,以及这烽火台之策,皆是出自于此人之手。”

    “末将已将他生擒,请关将军发落!”

    几名士卒将一身是血的吕蒙,拖了上前,扔在了关羽跟前。

    此时的吕蒙后腰中了一箭,已是只余下了一口气,却还想挣扎着爬起来。

    怎奈伤势太重,拼尽全力依旧挣扎不起,只能跪伏在了关羽面前。

    “吕蒙,你可认得本将。”

    关羽俯视着那俱残躯,冷冷喝问道。

    吕蒙颤巍巍抬起头,渐渐模糊的眼睛,便看到员赤面美髯,宛如神将般的武者,正立马横刀,屹立在自己跟前。

    “关…关羽?”

    吕蒙认出那张面容,再度骇然惊变,仿佛见鬼一般。

    他原本以为,这支奇袭六安之兵,乃是刘备从江东派出。

    却不料,统帅这支奇兵之人,竟然是关羽!

    关羽不是远在荆州,坐镇襄阳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六安?

    吕蒙脑子嗡嗡作响,无数个疑问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突然,身形陡然一震,幡然惊醒过来。

    “刘备必是料知我们会在江东密布细作,严密监视他诸将和各营兵马调动。”

    “所以,他便偏不动用江东之兵,却以瞒天过海之计,暗调襄阳镇军,由关羽统帅从上游而来,方才瞒过我们耳目!”

    “萧方,这定然又是那萧方的手笔…”

    吕蒙喃喃自语,声音沙哑颤栗,苍白的脸形扭曲着无尽的惊骇。

    “看来萧军师说的不错,你虽声名不显,却果然有几分智谋。”

    “能想出这烽火台之策,确实是有些能耐。”

    关羽微微点头,给予了他些许赞许。

    尔后却目光藐绝,不屑道:

    “可惜你那点智谋,在萧军师面前,不过是萤光与皓月争辉,不自量力。”

    “你以为你那烽火台之计,当真无懈可击,萧军师就破不了么!”

    吕蒙身形一震,猛然抬起头来,再次愕然的目光看向了关羽。

    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他这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烽火台之计,果然又是为萧方所破!

    “不可能,他就算是谋圣再世,亦是血肉之躯,怎么会无所不能到如此地步?”

    “我烽火台之计如此绝妙,不可能真为他所破!”

    “难道我吕蒙为主公谋划了那么多,在那萧方眼里,当真只是萤光与皓月争辉不成?”

    “我吕蒙,岂不成了跳梁小丑?”

    吕蒙越想越觉绝望,滚滚憋愤的怒血,汹汹的涌上头脑。

    再加上腰上的外伤,精神躯体的双重打击下,狂喷一口鲜血,扑倒在了地上。

    “我不信那萧方能破了我的烽火台,我不信~~”

    吕蒙口中咬牙切齿,还想挣扎着爬将起来。

    关平上前一步,冷冷道:

    “若非萧军师破了你的烽火台之计,我父帅焉能统帅我一万大军,出其不意出现在六安城?”

    “你有烽火台,我们萧军师却有白衣渡江之计…”

    当下关平便以讽刺口气,将他们破烽火台的手段,全盘道出。

    吕蒙身形僵在了地上,嘴巴大张,眼珠斗睁。

    “白衣渡江,白衣渡江…”

    他脑海中翻江倒海般回荡着这四个字,恍惚间对这四个字,有种似曾相似的错觉。

    就好像自己在想出这烽火台之策时,在某一个瞬间,曾经也想到过同样的破解之策。

    只是那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随后便被他抛在了脑后。

    “我这自以为无懈可击的妙计,竟然被他如此轻松就破解?”

    “难怪那周郎,竟会被他活活算死。”

    “莫非我当真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吗?”

    吕蒙失神恍惚的趴在地上,脸上的震惊错愕,已为无尽的绝望与悲凉取代。

    关羽却懒得再与他废话,挥刀喝道:

    “廖化,关平,周仓听令!”

    “尔等各率本部兵马,沿城墙夺取其余三门,封闭六安各门,不得放孙权出逃!”

    “蒋钦,你带路在前,直取郡府,本将要亲自收拾了孙权那无耻奸贼!”

    诸将慨然得令。

    关平三将,即刻各统数千兵马登上城墙,沿着城墙疾行,攻取其余三门。

    刘备曾有交待,此战除了要攻取六安外,还要一举拿下孙权,除掉这个孙氏最后的余孽。

    关羽在得知孙权的种种无耻卑劣恶行后,对其人更是深厌痛绝,如今已攻入六安,自然不可能放走了孙权出逃。

    无数刘军将士灌入城内,分头向各门驰去。

    蒋钦也翻身上马,要带着关羽杀往郡府,去收拾还沉浸在收复江东美梦中的孙权。

    至于吕蒙,关羽一眼看出他伤势极重,用不得片刻必然毙命,便懒得处置。

    就在关羽纵马拖刀,要从吕蒙身前飞驰而去时。

    悲愤绝望中的吕蒙,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挣扎着爬了起来。

    “主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让你去杀主公!”

    “关羽,我不许你杀我主公~~”

    吕蒙拖着血涌的身躯,口中狂喷着鲜血,如垂死挣扎的困兽一般扑向了关羽。

    “你对孙权那卑劣小人倒是忠心。”

    “好,本将就亲自送你上路!”

    关羽卧蚕眉一皱,手中青龙刀狂斩而出。

    一道血光飞溅而出。

    吕蒙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