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楚营之中。

    中军帐门外,刘备正眉头紧锁,冷峻厌恶的目光,盯着营外土山。

    魏军的土山,足足高出了壁垒两丈余高,故刘备远在中军帐处也得仰视。

    他能清楚的看到,土山上的魏军弓弩手,正以射活靶般的轻松表情,肆意对己军士卒放箭。

    他甚至隐约还能看到,敌军是如何嘲讽楚军将士们龟缩不敢露头。

    刘备的拳头暗暗握紧,眉头凝成一字宽,杀意在眼中聚集。

    “太憋屈了,袁老贼太猖狂了,咱们怎么能让他们这样压着打?”

    “大王,你下令吧,让臣带一队人马冲出去,捣毁他几座土山,挫一挫魏狗的嚣张气焰!”

    张飞却不如老刘沉得住气,暴脾气发作起来,就要嚷嚷着出战。

    刘备却强压下了怒火,轻吸一口气,神色重归平静:

    “袁绍在土山之下,可是布下了重兵守护,就等着我们冲出去攻他土山,才好踢到他的铁板上。”

    “翼德,休要一时冲动,再忍耐几日。”

    张飞咽了口唾沫,只得重新坐了下来,连灌几碗汤茶,给自己消消气。

    萧方却气定神闲,淡淡宽慰道:

    “翼德莫要心急,我估摸着,我们的汉威炮,应该也造的差不多了,就在这两日应该就能…”

    宽慰之词还未说完,一人飞奔而至。

    “启禀大王,高将军令小人来报,他督造的汉威炮已赶造完工,随时可以上阵!”

    大帐内,霎时间一片振奋。

    萧方一笑,便羽扇向营外一指:

    “这汉威炮的赶造进程,比臣预想的早了几天呢,大王,那就拉进大营内,给将士们去去火气,给魏军送点惊喜吧。”

    刘备脸上阴云一扫而空,豪然大笑:

    “速传高顺,令他即刻将我们的破敌利器,拖至大营内来!”

    “孤要破了袁绍的土山,让他尝尝重蹈官渡一战覆辙的滋味!”

    号令传下,刘备则带着众臣,登上了中军帐外的望楼,居高临下纵览全局。

    半个时辰后,只见营南项城方向,数以千计的骡马,拖着一座座庞然大物,驶出了城门,向着壁垒方向而来。

    因是为了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所有的汉威炮上,都覆盖了帆布遮挡,就连楚军士卒也不能一睹其真容。

    于是这四十余座庞然大物,便在满营士卒惊奇猜测的目光下,徐徐拖至了壁垒之内,一字排开在了中军位置。

    “国相,这投石机的射程,素来不及强弓硬弩。”

    “我们将这汉威炮,摆在中军附近,敌军箭矢固然无法射及,但我们的石弹能否能轰击到土山呢?”

    庞统看出了“漏洞”,当即出言提醒道。

    刘备被提醒,遂点头道:

    “景略,士元言之有理呀,这投石机发射的毕竟是石块,射程理应小于弓弩。”

    “咱们是不是调集些盾手,保护这汉威炮再往前推进他二十来步?”

    众人皆是以常理来判断。

    毕竟据说曹操的霹雳车,也是调集了数千盾手,掩护着霹雳车在敌箭射程内强行发动,才破了袁绍土山。

    “大王勿忧,咱们就把汉威炮安设在这里。”

    “若是兵匠们是按着建造图来打造,这汉威炮的射程当在弓弩之上,在此就足以摧毁魏军土山!”

    萧方却羽扇一拂,自信的淡淡一笑。

    众人无不面露几分惊色。

    射程比强弩都要远的投石机,他们这还是生平头一次听说啊!

    刘备遂将惊讶屏弃,欣然道:

    “好,就听景略的,将汉威炮就安设在中军一线。”

    “传令下去,做轰击准备吧。”

    诏令传下,士卒们即刻将帆布扯下,四十余座汉威炮,亮出了真容。

    这种近三人多高,安装了配重箱,从未见过的攻城利器,立时引得营中将士们一片惊臆议论。

    操炮手们则在高顺的指挥下,开始将一枚枚接近牛头大小的石块,吃力的装弹。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见识一下,他们萧国相发明的新式投石机,到底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威力。

    壁垒外,一座土山上。

    此时袁绍再次莅临土山,亲眼欣赏他的弓弩手们,如何骑脸欺负龟缩不出的楚军。

    壁垒之内,时不时响起一声惨叫。

    那是不小心露头,被土山上弓弩手发现,几百支箭矢射成刺猬的楚卒临死前的哀嚎。

    每一声的哀嚎声,都让袁绍的嘴角上扬了几分。

    “公则啊,此番若能救回显思,击破大耳贼,你便是首功之臣!”

    “你的功劳,孤不会忘记。”

    袁绍捋着细髯,赞许的目光斜瞥了郭图一眼。

    郭图暗自得意,冷笑着一指楚营:

    “臣估摸着,最多再有半月,大耳贼就要军心士气跌落谷底,不得不向大王求和了……”

    袁绍亦是冷笑,便转身打算下土山而去。

    刚刚转身时,身旁沮授忽然警觉起来,指着楚营道:

    “大王,楚营之中,好象有所异动!”

    袁绍转过身来,目光重新看向了楚营。

    视野之中,只见一座座庞然大物,缓缓被拖进了楚营之内,于中军一线部署完毕。

    紧接着,覆盖于上的帆布被掀起,露出了真容。

    “那是什么东西?”

    袁绍眯起眼睛,眼中涌起深深狐疑。

    左右郭图逢纪等人,皆也是茫然困惑,看着那东西眼熟,一时间却又猜不出来。

    “投石机!”

    沮授第一个识破,急道:

    “大王,那庞然大物必是投石机无疑,刘备是暗中打造了投石机,想要轰我土山!”

    袁绍心头一震,再次定睛细看,果然发现那庞然大物,确如沮授所说,看起来像极是投石机。

    只是,却又与他所知的投石机,体形也好,结构也罢,大不一样。

    袁绍陡然间明白了。

    原来刘备面对他立土山之策,并非是束手无策,只打算被动挨打,而是暗中召集兵匠,打造了数十座投石机。

    今日将这投石机拖至营中,就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袁绍神经立时紧绷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大王,土山已不安全,请大王速速撤下土山,免得为敌石弹所伤才是!”

    沮授反应最快,拉着袁绍就要下山。

    袁绍脚还未动,郭图却不屑一笑:

    “公与,伱多虑了吧,就算刘备偷偷摸摸造了投石机,可他造的也不是霹雳车,我们有何可惧?”

    “再者了,就算是霹雳车,也不可能在我弩箭射程之外,轰击到我土山!”

    “你拉着大王这般仓促逃下山,让将士们看到了,岂非折了大王的威仪。”

    面对郭图的讽刺,沮授不由一愣,竟是哑口无言。

    他忽然间发现,郭图所说还确实并非狂妄轻敌,确有其道理。

    袁绍脸上的那份警觉,则因郭图这几句话,霎时间烟销云散。

    “公与言之有理,大耳贼又不是造了霹雳车,孤何惧之有?”

    袁绍重新转过身来,藐视的目光傲射楚营,冷哼道:

    “孤就站在这里,看那大耳贼如何徒劳无功!”

    于是袁绍非但不退,反倒是站的更靠前,同时喝令弓弩手,继续对楚营肆意放箭。

    几千魏军弓弩手们,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便恢复了不屑,继续居高临下放箭,压制戏耍龟缩的楚卒。

    楚营,望楼上。

    魏军的一举一动,尽在萧方眼中。

    看着敌军肆无忌惮之势,萧方冷笑道:

    “魏军不避不躲,依旧是猖狂肆意,看来是全然没有把咱们的汉威炮放在眼中。”

    “大王,咱们就连魏军带他们的土山,一并轰他个天崩地裂吧!”

    刘备眼中寒芒如刃,遂厉喝一声:

    “传令,汉威炮对准土山,给孤往死里轰!”

    号令传下,望楼上令旗摇动。

    高顺旋即下达轰击命令。

    四十余座汉威炮,骤然发动。

    投臂在配重箱的撬动之下,将牛头大小的巨石,轻轻松松抛掷而起。

    刺耳的破空声中,巨石腾空而起,从壁垒上空越过,在楚军将士们仰望的目光注视下,向着营外土山呼啸而去。

    刹那间,仿佛陨星坠落,竟是飞越一箭之距,铺天盖地砸轰而下。

    袁绍骇然变色,脸上的傲慢冷笑,瞬息间化为无尽的惊悚。

    郭图变色,沮授变色…魏军上下无不一片惊骇。

    所有人的眼睛,都斗睁到欲要爆裂,仿佛看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的恐惧一幕。

    任谁也没想到,楚军的投石机,射程竟然比强弓硬弩还远!

    闻所未闻啊!

    哪怕是当年官渡一战,曹操的霹雳车也不曾做到!

    而且那如陨星坠落的石弹,其体积似乎还远胜于霹雳车的石弹!

    这么重的石弹,竟在一箭之外发射而来,这是什么威力恐怖的投石机?

    更令他们惊恐的还在后头。

    这投石机不但射程超远,精准度似乎也远胜于霹雳车,只听数道天崩地裂巨响声起,左右便有五座土山,为石弹命中!

    其中一枚巨石,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从天而降,朝着袁绍所在的位置便轰砸而来。

    “这不可能——”

    袁绍惊到目瞪口呆,望着那从天而降的巨石,竟然忘记了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