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目光看向了萧方。

    萧方微微点头。

    刘备旋即会意了萧方选择马超的用意所在,眼中疑虑尽消。

    “马孟起听令!”

    “朕命你率三千铁骑,会同凌公绩水军,即刻渡河北上河内,给朕袭破箕关!”

    刘备手一挥,毅然下令。

    马超暗喜,欣然领命。

    当晚入夜时分,马超便率三千铁骑,登上了凌统所统水军,打着空粮船的旗号,沿黄河顺流东去。

    …

    王屋山,河东河内交界之处。

    一座关城,矗立于山隘之间。

    天光放晓,关城城门缓缓打开,等待在关城两侧的贩夫走卒,商人过客们,开始接受秦军盘查过关。

    河东郡有天下最大盐池,其所产湖盐遍布天下,故哪怕天下大乱之时,前来河东贩盐的商人也是络绎不绝。

    如今秦汉两国,明面上虽在交战,但贸易往来却从未中断。

    今两国全面开战,潼关武关等商路皆已断绝,箕关道便成了河东湖盐贩往关东九州的唯一通路,商队数量自然比平时翻了数倍,用拥挤形容也不为过。

    “传令下去,给我严加盘查过往商人,绝不可放伪汉的细作潜入我河东郡!”

    城头上,一名年轻武将俯瞰着城门前拥挤场面,不由皱眉喝道。

    年轻武将名为曹泰,乃秦国骠骑将军曹仁长子。

    喝斥完士卒后,曹泰抬起头来,目光望向了北面井陉关所在。

    此时他的父亲曹仁,正统帅并州军团主力,坚守那座并州门户,抵挡着同为骠骑将军的张飞猛攻。

    曹泰当然也知道,守住井陉关的意义有多重大。

    那可是关乎到并州存亡,乃至于他秦国生死存亡的一战。

    故而不光李典,朱灵,庞德等多员外姓猛将,连曹纯等多位宗室大将,也被派往井陉关听候曹仁调遣。

    甚至是陈留王曹植,都亲自赶赴前线,辅佐曹仁,振奋军心。

    此战意义之重大,可见一斑。

    这一场仗要是打赢了,击退了张飞十万汉军,不知有多少人要因功受封,加官晋爵。

    只可惜,他身为曹仁长子,却坐镇箕关这么一个远离战场之地,只怕是半点功劳也捞不到了。

    “人人皆在前线死战,唯有我却被闲置在此,只能看着别人为我大秦杀敌立功,唉——”

    曹泰心下越发憋闷,忍不住喃喃自语,一声幽怨叹息。

    “汉国十万大军攻井陉,那张飞又乃伪汉猛将,井陉关一战必是凶险万分。”

    “骠骑将军这是顾念着将军你的安危,所以才会安排将军你守箕关。”

    “这份慈父之心,将军当要体谅才是呀。”

    身旁的杨秋虽为副将,却称得上是曹泰叔辈,自然能体会到曹仁心思。

    曹泰心头一震,蓦然间省悟过来,明白了曹仁的苦心。

    明白归明白,但不意味着就能接受。

    曹泰还是有骨气的。

    身为当朝骠骑将军之子,他并不屑凭借着父亲的门荫,凭着宗室子弟的背景,身无寸功便平步青云,位居高位。

    他想凭借自己的硬实力,凭借军功,名正言顺升迁,堂堂正正的拜将封爵!

    此次抗击汉军之战,就是他证明自己,积累军功的天赐良机。

    岂能靠在父亲的羽翼之下,猫在箕关这种远离战场之地,错过了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

    “我要向天下人证明,我曹家虎父无犬子!”

    “父帅乃我大秦第一名将,我曹泰乃父帅之子,绝非虚有名表的绣花枕头!”

    曹泰眼眸一聚,心中已笃定了主意。

    当下他便不理会杨秋宽慰,转身就要下城而去。

    他要即刻修书一封,送往井陉关给曹仁,请曹仁另派别将来守箕关,却将他调往井陉关抗击张飞的十万大军。

    就在他一只脚,刚刚迈下台阶之时。

    城外方向,突然间传来了阵阵喝骂喧闹之声,将他重新吸引回了城垛边。

    探头一瞧,曹泰不由眉头一皱。

    因是排队入关的商贩太多,盘查又太过严查,导致入关的速度极慢,商贩们在城门下形成了拥堵。

    时间一久,不少商贩们便不耐烦起来,叫嚷着想要冲门,却被守门士卒阻拦,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杨将军,你去控制一下场面,把那些闹事的奸商,全都给本将抓起来。”

    “把他们的货物,统统罚没,再乱棍轰走,我看谁还敢闹事!”

    曹泰手指着城下,沉声喝道。

    杨秋得令,慌忙带着一队人马下城,二话不说便大打出手。

    叫骂声,哀求声,嚎叫声,立时此起彼伏。

    商贩们也不是吃素的,并没有任由杨秋宰割,竟是跟秦军扭打了起来,城门前反倒愈加混乱起来。

    “这个杨秋,当真是无用,还得我亲自出马……”

    曹泰脸色一沉,拔剑在手,就要亲自下城。

    “曹将军,官道上好像有大队骑兵前来!”

    就在他刚刚转身之际,望楼上响起了哨兵的大叫声。

    原本聚焦城下乱局的守卒,纷纷抬起头来,本能的向着东面方向瞅去。

    曹泰也放下手中剑,举目东望。

    果不其然,七八百步之外,一道尘雾正飞快的袭卷而来。

    数以千计的骑兵身影,正在尘雾之中时隐时现。

    原本箕关居高临下,远在数里之外,就应该发现这支骑兵的接近。

    但适才城门前的喧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直至这支骑兵接近七八百步之时方,他们才有所觉察。

    曹泰眼眸眯起,透出一丝茫然。

    箕关以东,乃是河内郡,现下正处于汉军的控制之中。

    也就是说,这支骑兵乃是从汉统区而来,正风驰电掣,向着他的箕关呼啸而来。

    难道说…

    “汉军来袭!”

    “难道是汉军的骑兵,要攻我箕关?”

    曹泰脑海中猛的迸出这个念头,脸色陡然大变,背后惊出一层冷汗。

    汉军的河北军团,明明在全师进攻井陉关,怎么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就来进攻他的箕关?

    难道只是河内郡兵,如往常一般前来袭扰而已?

    不像!

    看那尘雾势头,至少也得三千左右的骑兵!

    那可是三千骑兵啊,足抵三万步军。

    河内郡怎么可能有这样规模的骑兵?

    “子安将军,是汉军骑兵突袭!”

    “速速下令关闭城门,若是给汉军冲进来,箕关不保啊!”

    下方响起杨秋焦急的大叫。

    这样西凉宿将,到底是老油条了,不比曹泰这等新嫩缺乏战阵经验,立时就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曹泰被叫醒,顿时心下慌张起来,急喝道:

    “把城门关了,给我即刻把城门关了,要快——”

    杨秋当即带兵退入城内,想要将城门关城。

    城头上鸣锣示警声,此刻也响成一片,不到两千余人的秦军士卒,慌慌张张赶往城头布防。

    “关闭城门,给我关闭城门!”

    杨秋挥舞着长刀,冲着左右士卒大喝。

    秦卒则露出狰狞面目,刀剑逼迫着商贩们后退,想要将城门及时关闭。

    就在这关键时刻。

    一名年轻的商人,陡然间跃上马车,大喝一声:

    “还等什么,拒住城门,放我大哥入城!”

    数十名商贩,变戏法似的将藏匿的兵器取出,将身上的伪装撕去,现出了铠甲。

    他们一涌而上,扑向了懵愣中的秦卒。

    秦卒们都懵了。

    他们全然没料到,原本的商贩,突然之间竟变成了士卒,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杀了上来。

    秦卒被杀了个猝不及防,还来不及还手时,便被砍翻了七八人。

    “马岱?”

    几步外的杨秋一声惊呼,仿佛见鬼一般。

    他认出了那年轻人。

    当年马腾好歹做过西凉军的盟主,身为西凉十将中的一员,杨秋自然与马氏子侄皆打过交道。

    他自然也认得马岱。

    可是那马岱,不是跟着其兄马超,投奔了汉朝,投奔了刘备吗?

    为何会假扮商贩,突然出现在这箕关,陡然发难夺门?

    “难道说……”

    杨秋蓦然猜到了什么,吓到浑身一颤。

    “杨秋,你还认得我马岱否?”

    “你这曹贼的走狗,我要你的狗命!”

    马岱也认出了杨秋,一声怒骂,翻身跃上战马,纵马提枪便杀奔而至。

    杨秋惊醒之时,马岱已冲至跟前,手中银枪灌足全力,如雷霆闪电般轰刺而至。

    “不好!”

    杨秋脸色骤变,来不及多想,举枪便想要抵挡。

    慢了半步!

    “噗!”

    马岱手中银枪,抢先一步,灌穿了杨秋的心脏。

    伴随着一声惨叫,杨秋手捂着涌血的胸口血窟窿,仰头栽倒在了地上。

    杨秋被杀,城门秦卒军心大乱,转眼一哄而散。

    马岱横枪立马,喝斥着数十名马氏亲卫,将箕关城门拒住,确保前路畅通。

    城外。

    马超统领的三千汉骑,已冲至了七十余步。

    前方箕关城门前的厮杀混乱,他已看的清清楚楚。

    “那萧丞相果然是神机妙算,随手一道锦囊计,便令我轻取箕关…”

    马超心中暗暗赞叹。

    当日他率军离开潼关时,萧方曾给他一道锦囊计,令他在渡河登陆河内之时,拆开来依计行事,可确保轻取箕关。

    这道计策,便是叫他堂弟马岱,假扮商贩入箕关,故意闹事阻止秦军及时关闭城门。

    如此,他的铁骑就能畅通无阻,不费吹灰之力杀入箕关。

    眼前事实证明,萧方的锦囊之计,果然功成。

    马超收起叹服,鹰目射向箕关,复仇的杀意已狂燃而起。

    “大汉铁骑听令,跟着我杀进箕关,杀尽秦狗!”

    “曹仁的那个儿子曹泰留给本将,我要亲手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