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努力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气色依旧有些虚弱,不过比之前感觉好了很多。

    他露出温暖的笑容,对吴娘子道谢:“谢,咳咳,谢谢啊。”

    吴娘子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单衣,里面的棉袄很薄,一直套这么一件棉衣穿着。

    普通小民哪有资格成天换衣服,一冬有一件棉衣已算不错。

    吴娘子摇摇头道:“陈郎君不要和我客气那么多了,邻里邻居帮助应该的……你家那,那位没来吗?”

    陈策:“……”

    果然,她还是认为我是兔儿爷,陈策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

    朱厚照你这个王八蛋,害苦我了。

    陈策无奈的道:“姑娘你真误会了,我真不喜欢男子。”

    “哦。”

    “那天真是误会。”

    “嗯。”

    算了,越描越黑,索性也就不解释了。

    吴娘子说她听到公鸡一直在叫,所以过来看看,叫了几声没人,所以便闯进来了,旋即就看到倒在厨房的陈策。

    真没想到朱厚照送来的大公鸡还有灵性。

    陈策想到什么,忙问吴娘子道:“方才付了多少诊金,我拿给你。”

    吴娘子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将晚饭做好。”

    陈策也没扭捏,只是不断对她道谢。

    等吴娘子弄好一切后,便自顾自回到隔壁,回眸看了一眼小院,幽幽叹口气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真的很佩服陈策,她也有过这样的遭遇,却从不能像陈策这样坦然面对,以前总抱怨上天不公,久而久之才明白抱怨没用,可从经历到明白的过程是漫长痛苦的。

    她方才却没在陈策脸上看到任何这种神态。

    明明年纪不大,却能坦然处之,他若有个健康的身子该多好,可上天总是喜欢开玩笑,越是穷困的人越会调戏伱,让你对生活失去希望。

    不过这次上天踢到铁板了。

    陈策小院亮起了灯火,他吃完饭将锅碗刷了,然后回到厢房。

    吴娘子看了一眼,依旧不太放心,偶尔总会出来看一看陈策,确保他没事才会进去绣衣。

    以前她早早就会睡去,舍不得浪费灯油,这次她却点灯到很晚。

    陈策在书房内继续写着书,四大名著他读过,但写不出来,不过系统收获过一本《再生缘》在脑海存储,陈策也不算写了,纯粹是在抄,生活所迫,也没其他办法赚钱。

    宁大人给的十亩地短时间还不会有收入,只能继续在撰写《再生缘》第二册。

    当初写第一册的时候他不懂,直接卖了十两银子,这一次他不打算直接卖钱了,要和书铺做分润,实现利益最大化。

    他不知道明朝的销售市场,了解后才知道明朝小说市场也分买断和分成的。

    第一册销售还算不错,第二册就有讲价的底气。

    偏陈策的肺痨又不能长时间熬夜,每天写的很少,古文字又难写,只能一点点熬下去。

    今日写了几篇后,他又准备了一本空白的本子,这个本子明天他打算带出去,也算报之以李,送给朱厚照一件礼物了。

    夜深了,陈策熄灯睡了,他朝外看了一眼,见他熄灯后,隔壁也熄灯了。

    ……

    第二日一早,陈策早起洗漱,隔壁吴娘子和陈策问好,问他身子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

    陈策这才想起昨日还没给人家钱,忙不迭问吴娘子付了多少诊金。

    吴娘子说一百多文,具体多少她也没说,便让陈策给她一百文就好。

    陈策知道肯定不止,便从房中拿出二百文递给吴娘子,吴娘子说什么都不肯要,直到朱厚照来了她才红了一下脸接了过去,想来是怕朱厚照误会什么。

    朱厚照背着手,刘瑾拎着两只母鸡,笑呵呵的道:“小病……小郎君,我们家爷说话从来都算话,哝,你的鸡。”

    陈策也没客气,让刘瑾将鸡从笼子放到篱笆栅栏里面。

    朱厚照见陈策还没做饭,便急不可耐的道:“咱们出去吃,我请客。”

    赶时间,他还没去过郊外,如果来回时间够的话,指不定还能赶上焦芳的课业。

    他也怕焦芳那老匹夫!

    陈策让朱厚照等一下,他挎着一個小篮子,里面装了笔墨纸砚。

    朱厚照好奇的道:“干啥?”

    “算了。”

    他挥手指着刘瑾道:“拿着啊,你愣着干什么?眼睛不要捐了。”

    刘瑾赶紧上去夺过陈策的小篮子。

    正阳大街的汤包铺,朱厚照嘶嘶哈哈的吃着汤包喝着咸豆腐脑。

    陈策喝甜的。

    不过相较于朱厚照大咧咧的样子,陈策斯文了很多,他将蓝本子拿出来,询问店博士汤包的价格。

    一笼汤包两分,陈策将他记录在册。

    朱厚照不知陈策在做什么,也不过问。

    不过陈策似乎不急着去郊外,又去了布匹店铺,询问布匹价格,棉花每斤一钱六分,青布夹袄每件四钱五分,潮蓝布每件三钱二分,绿梭布每匹四钱五分,平机白布每匹四钱八分。

    布匹店铺询问完后,又去了骡行,好马每匹八十三两三三钱,走骡每匹五十两。

    然后又去了粮行,每石米约五钱到八钱银子左右。

    朱厚照实在不知道陈策在做什么,但就是感觉他和人打交道总有自己的一套,要是自己去问这价格,恐怕人家店家都会以为他是商业间谍,偏偏他们和陈策却有说有笑。

    朱厚照忍不住问陈策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不是说要去郊外看你的地吗?”

    陈策笑着道:“市面上一匹骡多少钱?”

    朱厚照一脸懵逼的看着刘瑾,刘瑾也一脸懵逼。

    陈策继续问道:“弘治米价多少?”

    朱厚照:“……”

    刘瑾:“……”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寻常在东宫吃喝不愁,谈钱多伤感情。

    “我给你记录了这些价格,有空你便看看。”

    “这个国家最大的国事不是饮马瀚海封狼居胥,你连物价都不清楚,谈再大的志向都是空中楼阁。”

    一番话将朱厚照脸都说红了,臊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有心想反驳两句,却找不到任何角度反驳陈策。

    也正常,这些民生问题东宫的任何老师都不会在意,也不屑于在意,可这才是皇太子该接触的第一课。

    知道小民的生活,才能去想怎么治国。

    知道物价才能全揽大明财政,管中窥豹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