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如同木俑一般站着,手里端着一盏清茶。

    他已经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那一盏清茶也从一开始的烫手变成了现在的冰凉。

    现在已经是决战时刻,容不得半点松懈,拿下程欢,然后催促督导组赶紧结案,打发他们走人。

    自知没有退路的曹一龙紧绷着脸,他已经思索良久了,目光也变得坚定和严峻。

    “你回复他们,就说咱们已经在处理了,记住态度要强硬,但是语气一定要宽松。”曹一龙千叮咛万嘱咐道。

    “曹县长,那帮人应该不会乱来吧,如果这帮人实在是不听咱们的怎么办?”秘书提醒道。

    曹一龙看着外面窗外渐深的夜色,略带停顿道:“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以人民的利益为重,省督导组就算是不按照常理出牌,也要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秘书离开后,曹一龙拨通了曹二虎的电话提醒道:“只闹事,不要出现肢体矛盾。”

    曹一龙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死磕到底。

    程欢此时的心思十分难受,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让他如坐针毡,接到纪委和镇政府的命令之后,他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起来了桌子上的文件。

    他的事情现在也不保密了,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人尽皆知,虽然很多同事都在安慰自己,可是程欢自己心里却清楚,背后的闲谈碎语一定不会少。

    这也不是升迁的好事,甚至有些避讳,所有人的意思都是能不沾染就抓紧离开。

    长乐镇镇政府的小院内,简单收拾好东西的程欢停下脚步,仰望璀璨的浩瀚星空。

    今年冬天的雪来得很快,可能是因为大环境吧,细碎的雪花慢慢从夜空中飘落下来,简单飘落在自己脸上很快就化作虚无。

    这是今冬的初雪,在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候,看到这种场景一定会感慨万千,甚至没准会架起微波炉来上一顿火锅。

    物是人非,经历过将近一年的洗礼,程欢感悟到了很多。

    那个时候总以为自己上了班,就可以过那种自己幻想中的生活,到头来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好像都摆不脱那个坑。

    想到这里,程欢的心情就如雪崩一般,阵阵发凉。

    自己只是想要找到一个答案,却没有想到竟然自己变成了嫌疑犯。

    缺乏政治斗争的自己,一步一步沦为成了他人的工具。

    想到这里,岳飞的“莫须有”也变得现实了很多。

    现在的程欢满脑子里面都是刘伟告诫自己的那段话。

    “一定要挺住,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决斗的最后一刻,无论遭受到什么样子的迫害,都要从容应对。”

    话说得倒是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可是落到实处,程欢的泪水还是模糊了,一汪热泪一股脑涌出眼眶。

    他不是什么领导,更不是那些胸中有大抱负的干部,从小就向往快意恩仇的程欢其实是一个性情中人,可越是如此,在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静水县官场好像就越难生活下去。

    一道光亮照射进来,是那样刺眼。

    “怎么了?受欺负了?干不了就不干,回家,我养着你。”丁芝一脸酷帅的探出头来。

    其实从刚才开始丁芝就开车在一旁等候,等到程欢流露出真情实感的时候便如同“英雄救美”一样从天而降,只不过两个人的身份有了一个简单呼唤。

    “谁受欺负了,我才没有。”

    似乎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又或者是不愿意让自己爱人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刚上车的程欢立马镇定了下来,甚至学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吹起来了口哨。

    “嘴还挺硬,到驴不打架是吧。”丁芝无情戳穿了程欢的小九九。

    “你懂什么,这叫做以身为饵,诱敌深入。”程欢满脸不屑道:“现在我的情况越惨,就说明我们狙击的必要性。”

    丁芝看到程欢有这种见识,也不由得呵呵一笑:“你这人还真是死皮赖脸,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被贬三千里,还逞威风。”

    “我听刘伟说,赵德汉今天的表现很是不错,能够对自己问题有一个明确态度,看样子没准很快就能通风了。”程欢啧啧道。

    “你现在还有功夫管别人呢,自己一屁股尿还没擦干净呢。”丁芝看到程欢这样吊儿郎当,刚才的担忧很快就烟消云散。

    “对了,你怎么来了?”说到自己的问题,程欢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我爸让我来的,我现在也带你去见他。”丁芝猛地一踩油门,汽车窜了出去。

    “啊?”听到自己现在要去见老丈人,程欢还有些不安:“你爸该不会借此刁难我吧。”

    丁芝白了程欢一眼:“看你这点出息,他应该是告诉你一些事情。”

    等到程欢刚松一口气,丁芝语气一拉:“不过敲打敲打你也是应该的。”

    “看到你来了,那我就放心了,一会儿只要是整不死我就行。”程欢拍着胸脯说道:“对了,刚才你说你会养我是真的吗?”

    “真的是假的。”丁芝冷哼一声:“小狗子养你。”

    “你还别说,忽然有一个人和我说这话,我真是有些感动。”程欢有感而发道。

    丁芝也不说话,只是将车开到了丁氏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内。

    “十六楼,董事长办公室。”丁芝摆手道。

    程欢一时间傻了眼:“你不和我上去?”

    “他说今天晚上只见你一个人,别的人不见。”丁芝笑道:“也没准他想和你谈谈心。”

    当程欢刚乘坐电梯到达十六楼的时候,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贫富差距的具象化也是在此刻实现了出来。

    和自己那间破烂不堪并且到处刮风下雨的办公室而言,丁伟的办公室可以说是格外的金碧辉煌了。

    程欢抬眼看去,一个老人拄着拐站在一扇落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