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2年1月18日,梁耀在华夏商会的会馆内召见了华商。

    “人都到差不多了,金山和萨城的主要华商商会成员都在这里,洛杉矶那边还有三五个商会的会员,不过无伤大雅,会议的内容,我们在开完会后,也可以直接发电报告诉他们。

    会长突然召见我等,可是有急事?”

    见人到得差不多了,华夏商会的副会长潘正炜对梁耀说道。

    梁耀环视四周,发现这些华商有不少新面孔,这是一个好现象。

    “我记得你们当中很多人刚到美利坚的时候问过我,美利坚可否捐官。”梁耀落座之后说道。

    商人是适应新环境比较快的群体,华夏商会的商人,除了一些刚入会不久的新人,早期抵达加利福尼亚的那批华商在加州少说也生活一年有余,其中有些核心骨干还跟随梁耀一起去过美利坚东部。

    很多华商也慢慢开始习惯了在美利坚的生活,对美利坚的情况多多少少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也不怕诸位笑话,这问题最早是我问的。”伍元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出门在外,没有一个官身做护身符,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伍元华此言一出,华商中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诸位不要笑,良仪的担心不无道理。”

    等这些华商笑过之后,梁耀正色道。

    “美利坚虽自诩是当今世界上第一大之自由民主共和之国,但自由终究是少数人的自由,民主终究是少数人的民主,美利坚虽无帝王,然其权柄在何人手中,可有人知道?”

    “在大总统手中!”

    “在国会手中!”

    “在最高法院手中!”

    ......

    商人们争先各抒己见,由于特殊的国情,华商们向来是很关心政治的,不过他们关注政治目的不在于参与政治,而是在于了解朝廷的政策,揣摩官员的心理,以便做出最利己的决策,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在满清,这些华商关心政治的具体表现是揣摩上意,交好掌握实权地方官、朝廷宠臣,不时捐输以保全自己。

    到了美利坚之后,这种具体表现成为了考察美利坚的国情,了解美利坚这个国家机器,也可以说是了解整个加州的上层建筑是如何运转的。

    能够得到这些不算离谱的答案,说明这些华商都是做了功课,不是在信口胡诌,至少他们对美利坚已经有了一个粗浅的了解。

    “诸位说得都对,但又不完全对,美利坚将行政、立法、司法三权一分为三,但究其根源,还是谁在国会的席位多,谁就掌握了美利坚的权柄。”梁耀缓缓说道。

    “而国会议员又分为参众两院,参议院每个州有固定的两个席位,而众议院的席位,由各州人口多寡而定,每5万选民才能选一个众议员。

    加州有固定的两个参议院席位,但奈何人口实在太少,整个加州的人口,也才纽约市一半多一点,在众议院席位上,加州没有优势。”

    独立战争建国以来,美利坚联邦政府的中央权力和总统的权力是在不断加强的,尤其是在南北战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两个决定美利坚国运的关键节点。

    美利坚都选择了加强中央权力和加强总统的权力,但无论是加强中央权力还是总统权力,美利坚都是比较有限度的。

    尤其是在南北战争之前,国会掌握的权力相当之大。

    “会长所言极是,纽约州可有33名国会众议员呢,咱们加州才三个国会众议员,只有人家的零头。”潘正炜深以为然。

    在纽约参加当地政要晚会的时候,出于好奇的心理,潘正炜询问过前任纽约州州长亨特这个问题。

    “虽然我到现在对华府那边还不甚了解,但咱们脚下的加州我还是了解的,无非是谁人多,谁势力大谁做主,鬼佬惧我们,也无非是因为加州的华人越来越多,在州议会有不少席位,而且会长在加州生意做得大,离开会长,那些鬼佬吃穿用度都难以为继。”伍元华思量一番后开口说道。

    “我想在华盛顿的国会和加州的州议会也是这个理,会长的意思是让咱们多移民,多争取一些在国会的席位?”

    “正是。”

    还是还是这些商人悟性高,一点就透,美利坚的每个州都是缩小版的联邦政府,其运行逻辑是一样的。

    “这事儿就是会长不开口,我们也会做的,眼下大清不太平,又连年饥荒,民不聊生,能将那些受灾百姓渡到加州也是在积德,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再者,偌大的加州就三十来万人,还有大片的地等着开荒咧,咱们用工人手也不是很足。”伍元华说道。

    移民的事情,广州的那些行商一直在帮衬,除了直接派船运送移民之外,当地的地方官也是以怡和行和同孚行为首的这些行商在打点。

    这些行商也清楚他们没有梁耀那样洞悉美利坚国情,在美利坚各大政要中左右逢源的能力。

    华人在加州的根基越稳,他们这些华商在美利坚的根基才稳,因此在移民这件事情上,他们也愿意主动出力。

    “移民是肯定要移的,我这次来是告诉诸位,按照美利坚的律法,准州地区只要人口满6万就可以申请建州,而咱们北边的邻居俄勒冈州,目下已经有四万多人口。”梁耀端起茶盏细细地品了一口香茶说道。

    “会长的意思是让咱们往俄勒冈地区送些移民,让他们在俄勒冈安顿下来,等俄勒冈人口破6万,咱们就可以向华府那边递交建州的申请啦!”伍元华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状。

    “妙啊,五万移民在加州顶多只能再争取一个国会众议员的席位!还全部都要是成年男丁才行!而只要往俄勒冈地区再送上两万移民,俄勒冈就可以直接建州!新州最少有两个参议院席位,和两个保底的众议员席位咧!”

    美利坚虽然规定五万人口选一个众议员,但这五万人口并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人,而是政治学意义上的人。

    南方的黑人自是不必多说,肯定算不上是美利坚政治意义上的人,就连1787年的美利坚宪法也规定各州在统计人口时把五个黑人折合成三个人来计算各州的人口总数。

    妇女和儿童也不能算是政治意义上的人,各州对选民的标准虽然有所不同,但都遵循着成年自由民男性这一原则,在某些州还要在这一基础上必须达到一定的数额的财产才能被称之为选民。

    这一点上和古希腊民主制度并无本质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加州在建州之初,人口已经超过了15万,但只有三个众议院席位的原因,这是在刨除女性、儿童和没有美利坚国籍的黑户之后给出的众议院席位。

    “聪明!”非常满意地说道。

    “只是我听说俄勒冈的民风亦是十分剽悍,那里的多是以打猎兜售毛皮、或者伐木兜售木材为生,咱们这么多人过去,难免会和他们起冲突。”曾锦松抓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说道。

    “他们剽悍,咱们比他更剽悍不就得了?”梁耀说话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今天我在加州的地位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而是用枪杆子打出来的,我在萨城刚刚发迹之时,不服我,要我命的人也比比皆是,如今呢?

    鬼佬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越是服软,就越欺负你,你比他还硬,你就能欺负他。

    俄勒冈地区的鬼佬,能用嘴皮子和他们讲道理就用嘴皮子,用嘴皮子不行,就用枪杆子。有我给你兜着你们怕什么?

    诸位请记住,无论到哪里,加州永远是你们坚实的后盾。”

    为了让这些华商在进入俄勒冈地区后更有底气,梁耀给他们吃下了定心丸。

    在两年前,他万万是不敢如此狂妄的,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手握加利福尼亚步兵团,加利福尼亚民兵团,以及刚刚以守卫美墨边境招募的亚利桑那步兵团三个步兵团的兵力。

    这可是在整个美利坚西海岸地区最强大的暴力机器,没有之一。

    随便哪个步兵团打着防卫印第安人的名义开进俄勒冈地区,足够俄勒冈那些不服气的鬼佬喝一壶的。

    “有会长这话,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曾锦松说道。

    “我有手下在俄勒冈地区做毛皮买卖,俄勒冈地区我虽然说不上知根知底,但还是略知一二的,那里虽然冬天冷,种田的条件比不上加州,不过悉心开垦还是能开辟出不少新田来。”

    “还有毛皮木材,若是日后勘矿发现出新矿,也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伍元华补充说道。

    众华商纷纷点头,有梁耀给他们兜底做后盾,他们也愿意组织移民前往俄勒冈地区屯垦。

    “我素闻伯纳特那厮觊觎俄勒冈州长之位已久,也在为俄勒冈建州之事奔走,而且他在俄勒冈地区素有威望,这人和咱们向来不对付,恐怕是个麻烦。”潘正炜向梁耀说出了他的顾虑。

    “伯纳特已是冢中枯骨,俄勒冈地区,你们只管放心去,协助移民在那里安家,其他的事情由我来解决。”

    梁耀轻描淡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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