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留预备队?”

    见梁耀如同赌徒一般,将所有的部队都投入战斗,连一个营的预备队也不留,梁绍琼不解道。

    “面对这些英军,一个团,一个营的预备队能扭转战局吗?”梁耀反问道。

    “不能。”

    梁绍琼不得不承认以他们目前的兵力面对人数近万的英法联军,留个千儿八百的预备队确实没有什么用。

    “英国人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精明,只要第一波攻击伤亡太大,他们不会和我们死磕。”梁耀冷静地分析道。

    “香山,广州,港岛,都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同理,我们也不是他们这次远征的主要目标。”

    帕麦尊在议会上叫嚣的没有进入广州就等于没有进入大清国不过是一句政治口号,英法联军的目标自然不会是进入广州那么简单。

    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进入京师,在京师城内设立大使馆。名正言顺地沿着大江大河将经济触角伸到大清国的腹地。

    要达成这个目标,像第一次福寿膏那样打下广州、厦门、宁波乃至镇江、南京都没有用。

    只有武装访问,打到大沽口,甚至是清国的首都京师城,让稳坐都城的京爷们不敢出门遛鸟,感受到切身的威胁。

    清廷中央才愿意坐到谈判桌前,认真地和英法两国的特使谈在清国首都京师城设立大使馆的事情。

    否则,就算英法联军把整个南方打烂了清廷统治者也不会在乎。

    “京师.皇上”梁绍琼是聪明人,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正是。”梁耀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对梁绍琼说道。

    “值此乱世,这对我们梁家而言,可是千载良机。”

    这次涉险来香山,除了推梁绍琼一把,保住西海岸地区在远东的利益外。梁耀最重要的目标是获得一个稳定,具有相对优势的倾销市场。以便在未来失去本土的部分市场后,西海岸地区的经济神话能继续延续下去。

    西海岸地区的经济神话想要延续下去,继续欣欣向荣,就必须有一个足够庞大的市场来消化西海岸地区的产品。

    这一点上,梁耀和英法的目标是一致的。

    不一致的点则在英国希望中国市场由英帝国主导,而梁耀则希望由美利坚来主导。英国人想卖福寿膏和棉纺织品,而梁耀想卖煤油和军火。

    “你是说勤王?”梁绍琼道。

    “对,勤王,普天之下,偌大一个大清,也只有你有资格勤王。”梁耀说道。

    梁绍琼是举人出身,功名限制了梁绍琼在仕途上的进步。

    想要在短时间爬到更高的位置上,组建属于自己的政治势力,区区一个兵部侍郎,还是兵部右侍郎是远远不够的。

    勤王护驾之功,是梁绍琼跨越功名壁垒最好的阶梯,没有之一。

    晚清以举人功名坐到封疆大吏位置上的汉臣又不是没有,就看梁绍琼有没有这个这个魄力和能力了。

    这也是梁耀明知道广东的战事会很艰难,仍旧没有建议梁绍琼将粤勇主力调回广东作战的原因。

    粤勇主力从江南地区出发北上勤王,比从广东出发北上勤王更加方便快捷。

    “英法联军太过强大,就算我倾其所有,粤勇主力尽出,也打不过他们。”梁绍琼实事求是地说道。

    “而且老营的弟兄,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兵,让他们去送死当炮灰.我于心不忍.”

    “勤王勤王,保护皇上周全才是首要目标,和英法联军作战,只是次要的。”梁耀说道。

    “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我们梁家的财力,日后不要说几个粤勇老营,就算是二十个,三十个我们也连得起,也养得起。”

    梁绍琼在院中来回踱步,他没想到梁耀考虑的这么长远。

    更进一步,他确实想更进一步,勤王也确实是他更进一步的捷径。

    哪怕是他把洪杨乱匪都剿得干干净净,在满清权贵们,在满清皇帝眼里的眼里,平叛的不世之功,远比不上一次勤王之功来得分量重。

    毕竟勤王,代表着他对满清的忠心心,而满清权贵最看重一个汉臣的点,不是一个汉臣能力有多强,而是忠心。

    叶名琛在广州的所作所为,京师的满清权贵肯定有人知道。

    但这又如何?叶名琛还不是能稳坐总督之位。

    叶名琛能当两广总督,不是叶名琛能力有多强,能胜任此职,而是叶名琛善于钻营,懂得如何向朝廷表忠心,并在表忠心的同时,拿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功绩取悦朝廷。

    忠心耿耿又会来事,这样的下属,有哪个大清的领导会不喜欢呢?

    这个道理,梁绍琼还是明白的。只是在此之前,他不愿与叶名琛之流同流合污。

    洪名香的死给了他很大的触动,经此战事,他猛然发觉,叶名琛和柏贵他们才是他娘的活得最明白的人。

    “我明白了,等勤王诏书一到,我即刻就起兵勤王!”梁绍琼顿住脚步,他终于下定了勤王的决心。

    “等勤王诏书一到,就迟了。”梁耀摇摇头。

    “广州城不到一日就陷落,你觉得京师城能撑多久?你没有制海权,勤王大军只能走陆路,必须提前走。”

    “那香山这边,还有你,怎么办?”梁绍琼有些担心梁耀的安危。

    梁家能有今天全靠梁耀,梁耀才是梁家的主心骨。梁家谁都能出事,唯独梁耀不能出事。梁耀要是出事,对梁家造成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我是美利坚全权特使,英法两国不会要我的命。”梁耀淡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

    “我的这颗项上人头,也没那么好取,你只管安心勤王便是,香山这边有我坐镇,不会出大乱子。

    再有,日后英法联军要求谈判,你必须出面谈明白吗?不然好不容易拿下的香港又要还给英国佬了。

    记住,英法这次出兵,目标是在京师城设立大使馆,割地赔款这块,能争取就争取,不可轻易让步,尤其是港岛,吃进嘴里的肉断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整个朝廷最懂洋人,能和洋人正常沟通的也只有我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出面和英国人和法国人谈的。”梁绍琼长叹一声,补充道。

    “哪怕是承担骂名,为千夫所指。”

    实际上梁绍琼对西洋诸国和洋人也不是很了解,但截至目前,他已经是满朝文武中最懂夷务之人。让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腐儒和洋人谈,只会吃更大的亏。

    东南之役以来,和洋人谈判签约是最为人所不齿,为人唾弃的差使。

    当初在江宁条上签名的三个人都没有好下场,耆英失宠,伊里布郁郁而终,正二品的两江总督牛鉴更是直接降级为七品河道臣戴罪立功。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人愿意接那才是见了鬼了。

    ——————

    西摩尔见港岛的维多利亚港被摧毁,岛内飘扬着清军旗帜,感到非常震惊。

    和广州城内的英法联军残部合兵一处后。

    英法联军高层在商议后决定夺回港岛,港岛是联军前进的后勤基地,是英帝国在远东的战略支点,不能就这么轻易丢了。

    维多利亚港已经被梁耀提前摧毁,港口的码头亦被沉船阻塞,不宜从维多利亚港正面强攻。

    经过侦查,英法联军决定从清军曾经登陆的地方太古村地区抢滩登陆。

    而在太古村阵地,半个机枪团正严阵以待,时刻准备抵御英法联军的进攻。

    “这么重要的阵地清军就派这么点人守?”

    格兰特举起望远镜,望着太古村阵地上零星分散的守军,觉得十分怪异。

    偌大一个阵地就六七百人负责守卫,阵地还非常分散。十几个人就要负责一段长达上百米,纵深数十米的阵地。

    就算英法联军,负责这么长一段的阵地也需要一个连的兵力才够。

    格兰特戎马生涯数十载,从没见过哪个指挥官自信到敢这么布置阵地。

    要是他的属下敢这么布置防御阵地,非被他就地解职送上军事法庭不可。

    “可能是我们的大军到了,这些鼠辈们知道自己守不住港岛,不是我大英军队的对手,直接放弃了。”驻港三军总司令史彬斯请求出战。

    “阁下,请允许我带兵收复港岛!”

    驻港三军总司令丢了港岛,这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污点。

    史彬斯现在恨不得冲上港岛,把港岛上的清军士兵一个个撕碎方解他心头之恨,洗刷丢失港岛之耻。

    伦敦的那些同僚要是知道在他任内清军攻占了港岛,不知道又会编排什么样的冷笑话来取笑他。

    “鼠辈?他们是鼠辈,那丢失港岛你又是什么?难道我大英帝国的将士连鼠辈也不如吗?”

    格兰特对丢失港岛的史彬斯非常不满。

    港岛失守,完全打乱了他的作战计划,不得不额外花费时间精力,乃至伤亡重新夺回港岛。

    “阁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史彬斯急忙解释道。

    “没用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梁耀此人我也有所耳闻,极为狡诈,用兵诡异,还是小心点好。保不齐这港岛就是他为我们准备的陷阱。”格兰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史彬斯,他不想继续和史彬斯白费口舌。

    “既然你有收复港岛,戴罪立功之心,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带上你的驻港部队,我再给你一个马德拉斯军团的步兵团,即刻出击拿下港岛。”

    印度独立之后,为了去殖民化,洗刷殖民地印记,对很多地区都进行了改名,马德拉斯就是其中之一。

    马德拉斯就是后世印度之钦奈,是南印度泰米尔纳德邦地区最大的港口城市,也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统治最为稳固的地区之一。

    据说三元里冲突的起因就是马德拉斯军团的印度裔士兵调戏当地妇女激起民愤。

    此事真假未知,不过马德拉斯的土兵甘当英印殖民当局的马前卒是无可辩驳的。

    从第一次福寿膏战争到第二次福寿膏战争,马德拉斯地区都是响应最为积极的地区。

    “多谢阁下!”史彬斯非常激动,他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我也去!”

    出于立功心切,小孟托班也申请出战。

    考虑到英法两国现在是联合出兵,加之老孟托班也有锻炼小孟托班,为小孟托班积攒军功的意思,还是让小孟托班带了3个连随英军一起夺回港岛。

    孟托班心想,此次英军人多势众,兵强马壮,船坚炮利,跟随英军主力夺回港岛,断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孟托班明白港岛对英国佬的重要性,英国佬再不做人,也不至于在收复港岛的战事上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