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8月中旬,清军和英法联军的战事陷入的僵持阶段。

    梁耀为蒙古马队俘虏的赏格已经开到了60美元一人,索伦部骑兵的赏格更是开到了100美元一人。

    但已经很难再从英法联军手里买到俘虏了。

    梁耀对他的这位老叔刮目相看。

    梁绍琼硬是用万余清军残兵败将顶住了英法联军的狂轰猛攻,通州城至今仍旧屹立不倒。

    当英法联军决定绕过通州城,直接进攻京师时,梁绍琼又派出骑兵不断袭扰英法联军的后勤辎重部队,使英法联军不胜其扰。

    一旦英法联军集中兵力准备剿杀出城的清军骑兵,这些清军骑兵也不恋战,迅速退入城内。让英法联军有劲也无处使。

    双方在通州城附近僵持了将近两个月。

    天津,一群被拘禁的索伦部族俘虏酒足饭饱后闲着没事,交谈了起来。

    虽然带着镣铐,但身上并无被虐待的痕迹,他们一个个红光满脸,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看上去都挺不错,有些人甚至比刚刚被俘虏时还胖了不少。

    只是他们不明白,这些洋人这么做到底是图啥。

    他们每顿吃的都酒肉菜蔬细粮,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你说这些洋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把我们关押在这里,不打也不骂,还好吃好喝地供着,顿顿有鱼有肉。”

    “还有酒!”

    “你还别说,洋人的郎中确实有两下子,我还以为这条腿要废了,现在居然能动弹了。”

    “他们不是洋人,这些狱卒就是剃了发辫的大清人!”

    “对,是大清人!我听那些狱卒交谈还说南方尼堪的方言来着。”

    “住嘴!”一名叫做克库迪的高个子佐领呵斥道,“他们将我们囚禁于此肯定没安好心!”

    “佐领说的是,洋人,呸!这些来历不明的尼堪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你们连祖宗都忘了?”

    运输船已经抵达大沽口,梁耀来到战俘营查看这些他花重金从英法联军手里购买来的蒙古马队和索伦俘虏,准备将他们运往加州。

    两个月来,他拢共向英法联军购买了2820名蒙古马队俘虏,816名索伦各部俘虏。

    查视一圈下来,梁耀发现爱新觉罗家族不仅对汉人狠,对蒙古人以及所谓的满洲自家人的索各部族更狠。

    汉民要承担赋税,索伦人不仅要承担貂皮税,忍受爱新觉罗家族在经济上的盘剥,更要承担血税,为大清朝无节制地提供优质兵源。

    蒙古马队俘虏的情况会尚好一些,虽然马队中牧民的占比相当之高,但好歹青壮年占多数。

    索伦各部的俘虏才他娘的离谱,经过统计甄别,816名索伦俘虏中,能够被称之为披甲的仅有370人,余者多为从吉林等地征调来的西丹闲散。

    十三四岁的未成年,年逾古稀,发辫斑白的老人比比皆是。

    索伦一词最早出现于明末,为黑龙江沿岸各部落的统称。清代之索伦部主要指索伦本部鄂温克,达斡尔,鄂伦春三族。是黑龙江流域半渔猎,半农耕的一个民族。

    其中以达斡尔族最擅长农耕,人口也最多。鄂温克本部和鄂伦春族的生活方式则是以渔猎为主,人口较之达斡尔族要少得多。

    雅克萨之战结束,《尼布楚条约》签订后,为了加强对索伦部族的控制,方便征调索伦兵,清廷将大量的索伦人,尤其是外东北地区的索伦人内迁至黑龙江以南的嫩江流域,先后编为索伦牛录和布哈特八旗。

    此举虽然强化了清政府对索伦部族的控制,但也导致黑龙江流域,尤其是外东北地区防御力量的空虚,为后来丧失外东北领土埋下了祸根。

    索伦部部落民从小就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下生活成长,稍加训练就是非常优秀的士兵。

    努尔哈赤在整合东北各部女真时,曾对索伦人说:我等乃一国也。号召索伦人为建州女真的满洲共同体而战,吸纳索伦人为兵。

    但在入关之后,爱新觉罗家族便将对索伦人的承诺抛之脑外,满蒙汉八旗都入关了,索伦人除了少数索伦贵族得以加官进爵之外,多数索伦人仍旧被留在关外的苦寒之地。

    这倒不是爱新觉罗家族忘记了这群苦兄弟,恰恰是因为他们记得这群苦兄弟,有意而为之。

    为了让索伦人在保存战斗力,防止索伦人沾染汉俗,重蹈满八旗,绿营兵之覆辙。爱新觉罗家族禁止索伦人入关,继续让他们在关外的苦寒之地保持“国语骑射”,严禁使用火器,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严酷生活。

    这一做法也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清军入关之后,八旗兵战斗力以惊人的速度直线下降,到了平定三藩之乱时期,八旗兵已经不作为平叛的主力使用。到了乾隆时期八旗兵更是沦落到了射箭箭虚发,骑马人坠地的窘迫境地。

    诸多八旗部队中,只有索伦部的兵马一直保持着极强的战斗力,直到完全无法压榨出人力。

    清军入关之后经历的战事:平定三藩、雅克萨之战、准噶尔战役、阿尔泰战役、大小金川战役、大小和卓叛乱、抵抗库尔喀人入侵、平定太平天国与捻军。

    这些战役无论是内战还是外战,无论是在雪区高原,西域大漠,还是西南横断山区的原始丛林,东北的白山黑水,索伦兵不仅从未缺席,而且表现十分亮眼。

    然而爱新觉罗家族并未体恤索伦人,随着战事的愈发频繁,对索伦人的征召有增无减,变本加厉。

    截止咸丰时期,征召的索伦兵已超过万人,征召人数占族群的40%。索伦部族已经到了濒临绝种的地步。

    因此虽然索伦人也是旗人,但其生活水平待遇和关内,尤其是和京师的满八旗旗人相比,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其部族内虽然涌现出海兰察、多隆阿、穆图善等名将。

    但这并未改变多数普通索伦人生活凄苦的现状,很多索伦人在猎取不到猎物的情况下甚至沦落到不得不以乞讨为生。

    “嘿,尼堪,那个尼堪人,过来陪爷说说话。”

    克库迪见梁耀的装束和其他人不同,兵丁们对梁耀的态度极为恭敬,猜想梁耀应该是在这些人中极有地位之人,遂晃动身上的镣铐发出声响,引起梁耀的注意。

    他不想一直被不明不白,稀里糊涂地被地关在这里。

    这种漫无目的,像是在等死的感觉,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你会说汉话?”梁耀饶有兴致地在这名比他还要高一点的索伦兵面前停下。

    “自打咸丰三年(1853年)起,我就在江苏安徽和洪杨乱匪,捻子作战,会些汉话有甚稀奇?”克库迪有些得意地说道。

    “听你口音,你是广东人吧?”

    “你这人倒有趣,能听出我广东口音。”梁耀有些惊讶。

    “我部常年和粤勇协同作战,若非收到勤王诏书,我现在还在苏南杀长毛哩。我曾在梁帅帐下效力过,我不仅能听出你的口音,还会讲上几句。”说着,克库迪凑近梁耀,仔细瞅了一番后说道。

    “你和梁帅长得倒也有几分相似。”

    “梁绍琼是我叔。”梁耀忍俊不禁道。

    湘军和粤勇缺少骑兵,因此清廷派遣索伦骑兵配合湘军粤勇作战,同时也负责监视湘军粤勇将领的举动。

    “梁帅是你叔?这么说你是来救咱们的?”克库迪闻言大喜。

    “算是吧。”梁耀没有否认,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克库迪,问道。

    “看起来你是个官儿?叫什么名字?”

    “我是佐领,我叫克库迪”克库迪答道。

    “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梁耀看了看克库迪,又看了看克库迪身边的索伦兵,叹道。

    “僧格林沁居然让你们正面冲阵,真是愚蠢,他要让你们索伦人绝种么。那日差点击溃锡克骑兵团的就是你们吧。”

    英法联军一直以为野战那天,差点把锡克骑兵团打崩溃的是蒙古马队,战斗才知道差点打败锡克骑兵团的是索伦骑兵。

    “锡克骑兵团?”

    “就是那些带着头巾的印度人。”

    “那些带着头巾的洋人不禁打,若非他们枪好使,我们早就把他们的军阵撕碎了。”克库迪不屑道。

    “倒是那些戴头盔,穿着红衣服的洋人骑兵难缠。”

    “那是英国的皇家龙骑兵团。”

    “反正都是洋人,都不是啥好东西。你既是梁帅的侄儿,那也是我大清的子民了,我看你在这些人里也有些地位,你说服他们放了我们。

    我和我的的弟兄们会记得你的这份恩情,日后我也会为你和梁帅在多隆阿将军面前美言几句。”克库迪说道。

    “你们还想用你们血染多隆阿的顶戴?”梁耀摇了摇头。

    “我不是为了这些才将你们从洋人的枪口下救下来的。”

    言毕,梁耀便离开了。

    英法联军久攻通州城不下,经过两个月的消耗,英法联军的弹药库存也日渐见底。

    额尔金和葛罗找到梁耀,希望梁耀能够出面调停。

    梁耀求之不得,假惺惺地推脱了一番后勉为其难地答应出面调停。

    梁耀拉了几车药品来到了通州城内。

    此时通州城内的清军一样是人困马乏,不过暂时没有出现粮草短缺的现象。

    通州城内的守军成分比较复杂,有粤勇,有绿营,也有蒙古马队和索伦兵。

    这些索伦兵和梁耀在天津的那些俘虏一样,大多是一些十三四岁,稚气未脱的童子兵。

    “英法两国有意和谈,你帮我搭个线,让我到京师城见见恭亲王。”

    找到梁绍琼,梁耀径直说明了来意,见梁绍琼手臂上缠着绷带,关切地问道。

    “叔,你这手臂上的伤?”

    “不小心中了颗流弹,小伤不碍事。”梁绍琼活动了一番胳膊说道。

    “还是小心些好,你若是出了差池,梁家的这杆大旗可没有人能接着扛。”梁耀说道。

    “恭亲王那边,我自会帮你牵线搭桥,我也想早日停战,从江南带来的弹药也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我也没有把握。”梁绍琼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对梁耀说道。

    “朝廷那边,也出大事了。”

    “大事?”

    梁耀皱眉略一思索,心想不会是咸丰死了吧?

    清廷内部出了大事,除了咸丰病亡,皇位更迭,权力交接,梁耀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其它的大事。

    “皇上驾崩了。”梁绍琼轻声说道,随后将这些天清廷内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梁耀。

    原来咸丰皇帝到承德避暑山庄不久便卧病不起,最后抑郁而终,死因尚未可知。

    咸丰临死前遗诏三名御前大臣和五名军机大臣(载垣、端华、肃顺、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命其辅弼年仅三岁的皇太子载淳为帝,总摄朝政,是为顾命八大臣。

    “这顾命大臣没有你和潘仕成就算了,连恭亲王奕也不在其中?”梁耀在梁绍琼的书房览阅了潘仕成送来的秘信后说道。

    “这两封书信,一封是肃顺送来的,一封是奕送来的。”梁绍琼又从一个旮沓角抽出两封密信。

    梁耀拆开阅读了起来,原来是奕、肃顺同时向梁绍琼抛来橄榄枝,拉拢梁绍琼。

    “你手上掌着精兵,朝廷还指着你平定洪杨之乱和捻军,日后无论是奕得势还是肃顺得势,只要太平天国和捻军未平,他们都得用你。你是怎么想的?”梁耀问道。

    “肃顺重用了不少汉臣,对汉臣也不错,但其为人专横跋扈,锋芒太盛,不知收敛。潘仕成说他在承德独断专权,惊吓到了新君,两宫太后亦是对其不满,只是摄于顾命八大臣的权势敢怒不敢言。”梁绍琼眉头紧锁。

    “比之肃顺,在这方面奕确实做得更好,为人处事更加沉稳,宠辱不惊。

    肃顺和奕各有优劣,肃顺本就是权臣重臣,现在又有咸丰的遗命,论权眼下无出其右者。

    奕则是以身份之贵显于朝堂,虽然暂时失势,被排除于权力中心之外,但不见得将来没有机会重回权力中心。”梁耀说道。

    咸丰五年(1855年),咸丰以“于一切礼仪,多有疏略之处”,解除了奕的全部职务。奕从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机领袖,一夜之间沦为仅剩亲王封号的空架子。

    咸丰这次又将奕排除在顾命大臣的名单之外,这对孤零零留在京师城独自面对外敌的奕是个很大的打击。

    “对庙堂上的事情我也是两眼抓瞎,不过权衡利弊,我还是觉得站在奕这边更好。”梁绍琼分析道。

    “我是奕一手提拔上来的,奕怎么说也有恩于我。再者,肃顺已经有曾胡等汉臣为臂膀,现在只是事态紧急,不得不拉拢我,等这事一过去,我在肃顺心里的分量恐怕就没那么重了。”

    “是这个理,肃顺现在正得势,你现在站肃顺一边是锦上添花,但你站在奕这边可是雪中送炭。”梁耀也更倾向于支持奕。

    “我现在就安排你见恭亲王。”梁绍琼说道。

    “好。”梁耀点点头,随即问道。

    “对了,你可认识克库迪?”

    “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不过一时想不起来。”

    “一个索伦佐领。”

    “哦,是他啊,这人是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主,在打高资镇的时候,多隆阿把这小子安插在我身边当眼线,还向我借了20两银子,故而还有点印象。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说来话长,让你的人带我去京师吧。”

    清廷骤生变故,战局陷入僵持,在梁耀的居中调停下,最终由奕、梁绍琼代表清政府和英国特使额尔金,法国特使葛罗,美利坚国特使梁耀进行谈判。

    经过数轮磋商,双方达成如下协议。

    清朝方面允许英法美三国公使进驻京师,但随行人员不得超过10人,且不许携带武装进京。

    清方也将往伦敦、巴黎、华盛顿派驻驻外使节纳入议程。

    赔偿军费减半,清方赔偿英方军费400万两库平银,赔偿法方军费150万两库平银。

    英法美三国居民可持合法手续在开埠口岸自由居住经商,但开埠口岸不设租界。

    清方为英法美三国商船开放珠江、长江通航权。

    清方收回关税自主权。

    允许清国居民前往美利坚国自由居住谋生。

    港岛暂时租给美利坚国使用,租期为99年。

    舟山暂时租界给英法两国共同使用,租期为99年,如何分配英法两国自行商议。

    最后,清国与英、法、美三国于1858年10月在京师城正式签约,是为《京师条约》。

    英法两国特使对能够在京师城签订条约感到满意。

    这纸条约虽然依旧是不公平,但已经比此前的《天津条约》好太多太多。

    条约签订之后,清国与英法两国互相交还俘虏。

    清方将战争中所获之战俘及港岛俘获之英国商民交还英法两国。

    英法两国也将叶名琛、何桂清及所俘之绿营兵交还给清国。

    英法联军撤军后。

    清方正式决定和美利坚国合办船政。

    不过清方并未采纳梁耀的建议,将兴办船政的地点定在广东。而是任命沈葆桢为船政大臣,决定在福州兴办船政。

    此外,满清高层还对地方大员进行了人事调整。

    原两广总督叶名琛,两江总督何桂清被赐死。

    广东巡抚柏贵,广州将军穆特恩被解职。

    由梁绍琼担任两江总督,潘仕成担任江苏巡抚,负责督剿洪杨乱匪。

    至于广东地方大员的空缺,满清高层玩弄了一把政治手腕,让湘军系的胡林翼担任两广总督,郭嵩焘担任广东巡抚。

    加快了进度,下一章就回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