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天资聪慧,但我们梁家这么多代人,也就只出了爷爷这么一个进士。梁家的这些后生晚辈,读书的天分,比起爷爷年轻时候如何?”

    香山的梁家大院内,梁耀向他的祖父梁维铭发出了灵魂拷问。

    梁维铭让梁家子弟学习洋文,到加州在梁耀麾下谋个差事。现在已经有一些梁家子弟已经到了加州,梁耀也给他们安排了工作。

    但梁维铭还是放不下对科举的执念,希望让少数天分比较好的梁家子弟继续走科举的道路。

    “梁家乃书香门第之家,商贾之路,终非正途。”梁维铭的态度还是比较固执。

    “那是在大清,在美利坚,商贾之途,是正的不能再正的路子。”梁耀说道,“眼下大清适逢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如果爷爷想让梁家子弟走仕从政,科举也不是唯一的路子,还有其它的路可以走。”

    大清朝的进士不是那么好考的,也不是砸钱就能砸出来的。

    潘家够有钱吧,四五代人砸了这么多钱,家风也很好,结果也就砸出过一个进士。

    像李鸿章这种,李鸿章17岁中秀才,21岁中举人,24岁中进士,39岁就干到巡抚,科举仕途之路走的这么顺的,终大清一朝,也是凤毛麟角,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像洪秀全那样三十几岁连秀才都考不上的落魄书生才是大多数清朝知识分子的真实写照。

    历朝历代考进士的难度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什么路子?”梁维铭泯了一口茶问道。

    “团练。”梁耀给梁维铭指了条捷径。

    “团练?”梁维铭不解道。

    “对,团练。”梁耀语气非常肯定地说道,“朝廷想要平长毛,放开团练是迟早的事情,这对梁家来说是个翻身的好机会。”

    虽然潘仕成对办团练已经动了心,但梁耀不想把赌注都压在潘仕成一人身上。

    再者,梁耀也不希望将来这支练起来的团练,全部把持在潘家手里。至少他本家也要从团练中分一杯羹。

    “长毛能在重兵围堵之下转战广西、广东、湖南,并威胁到湖南省垣,绝非泛泛之辈,仅凭团练能剿的了长毛?”梁维铭摸着下巴说道。

    去年洪秀全刚刚起事的时候满清从京师到地方,没有人认为这股乱匪能成什么气候。

    才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形式就急转直下,此时满清的统治阶级,尤其是南方的乡绅已经感觉到这伙长毛乱匪不简单。

    梁维铭虽赋闲乡居于香山,但他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寻常的团练自然奈何不了长毛,但如果这支团练是采用新式装备,以西法训练的新军,未尝不能一战。”梁耀说道,“到时候只要咱们梁家人带兵打机场漂亮仗,就能在皇上面前显露头角。”

    “话虽如此,但不是所有梁家子弟都像你这么争气,我怕他们带不了兵,担不起重任。尤其是你那父亲和二叔,抽大烟抽得身子骨都垮了。” …

    梁维铭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在众多梁家子弟种,梁耀是为数不多能够让他感到欣慰的梁家子弟。

    “是祖父太心慈手软了,换做是我,我就断了他们银钱,送到澳洲挖矿,看他们还抽不抽大烟。”梁耀说道。

    “这两个废物是指望不上了,绍瑜又去加州投奔了你,我这半截身子的就要入土的人,也带不了兵。”梁维铭起身在大堂来回踱步,似乎是在纠结,纠结片刻之后,梁维铭下定了决心。

    “众多梁家子弟中,可堪一用的,就只剩下你五叔和你四弟了,你四弟又太年轻,如果带团练的话,只有你四叔最合适了。”

    梁维铭育有六子二女,其中两子一女年幼时就夭折。

    健在的有梁绍琛(梁耀之父),梁绍琮(梁耀二叔),梁绍瑜(梁耀三叔),梁绍琼(梁耀五叔),梁珍(梁耀姑姑)。

    梁耀的五叔梁绍琼有举人功名,今年也才34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让梁绍琼带团练,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梁维铭本来是指望梁绍琼走他的老路,博个进士功名,愿意让梁绍琼出来带团练,说明梁维铭是下了决心的。

    “如果由四叔代我们梁家出面带粤省团练,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梁耀笑道。

    爷孙俩正相谈之际,只听仆人来报:“老爷,潘布政司来访。”

    潘布政司就是潘仕成,布政司是道光老儿赐给潘仕成的官衔。

    只是潘仕成的这个广东布政司是虚衔,梁耀更喜欢称潘仕成的实职总商。

    “梁公子当真是料事如神啊,我从叶巡抚那里获悉,皇上许广西、广东、湖南、江西四省乡绅编练乡勇团练,以防备长毛!必要时听候朝廷征调!”

    潘仕成兴冲冲地说道。

    “梁公子知兵,编练粤勇一事,还请梁公子多多指教!”

    “潘总商不再考虑考虑?”梁耀揶揄道。

    “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没什么好考虑的。”

    那日宴会结束回广州之后,潘仕成已经考虑了很久。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决定搏一搏。

    “编练粤勇的事情我自然会帮你,广东也是我的老家,作为一个广东人,我也不希望我的家乡遭受兵祸。”梁耀背着手说道。

    “有梁公子相助,吾事济矣。”得到了梁耀的肯定答复后,潘仕成喜出望外。

    “叶巡抚和徐总督可点头了?在广东办事,没有这二位封疆大吏的点头,可是寸步难行。”梁耀提醒道。

    “二位督抚潘某早已打点完毕,编练乡勇现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广州的乡绅都避之不及,除了我之外,他们对办乡勇没有兴趣。”潘仕成说道,“我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二位督抚大人可是高兴的不得了。”

    不动用当地财政就能分担广东的治安压力,叶名琛和徐广缙当然高兴还来不及。

    “潘总商来得正好,我五叔正好乡居在家,无事可做,既然编练粤勇之事已成,我想让我五叔在粤勇里谋个差事。”梁耀说道。

    梁耀的用意,潘仕成这个老油条焉能不知,无非是也想染指粤勇。

    在编练粤勇这件事情上,潘仕成需要梁耀的协助,他没办法拒绝梁耀。

    再者,梁家是香山的望族,代表着香山的乡绅,办粤勇有香山乡绅的支持,对潘仕成而言也是有利的。

    “有梁家的助力,潘某编练粤勇,有如勐虎添翼!”潘仕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