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戈夫答应向法兰西银行为加州政府申请80万美元的贷款之后,吉普森终究还是不愿意看到法兰西和加州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和英吉利方面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从目前的发展态势来看,加州是非常有潜力的市场。

    最终,吉普森也做出了让步表示他也可以向巴林银行为加州政府提供100万美元的贷款,前提是梁耀同样能够以一半的市场价卖给他600桶煤油。

    目前煤油的生产成本是是4美分一升,加州的市场价是20美分一升。

    以10美分一升的价格卖出煤油梁耀依旧还有很大的利润空间,更何况随着原油开采技术的日渐成熟,煤油提炼技术的进步,以及产量的提高。煤油的生产成本还能够进一步降低。

    梁耀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吉普森的要求,表示看在英美两国友谊的份上自己愿意吃些亏,赔些钱将600桶煤油低价卖给吉普森,以感谢巴林银行对加州政府提供的支持和帮助。

    作为老伦敦正米字旗的吉普森心里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哄骗人的规划,英美两国要是有友谊,母猪都能上树。

    19世纪的英美关系远不如20世纪的英美关系融洽,虽然美利坚已经独立已经70年了,但英国至今都对北美前殖民地的独立怀恨在心。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表面上吉普森还是欣然接受了梁耀的这番说辞,毕竟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眼下煤油供不应求,只要这600桶低价煤油到手,他怎么说也能大赚一笔。友谊是国家的,金钱是自个儿的。这笔帐精明的吉普森还是算得清楚的。

    如果能从英美两国的友谊中多挣些钱,吉普森也不介意为英美两国之间的友谊做些贡献。

    虽然他是银行家,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巴林银行的高级打工仔罢了。

    继加州铁路(圣佛朗西斯科-洛杉矶)修建完成之后,加州境内最大的铁路工程:州府萨克拉门托到内华达地区里诺和卡森的铁路也即将竣工。

    加利福尼亚铁路公司向梁耀提交的报告是这条铁路在1853年2月15日左右,也就是一个月后就能实现全线通车。

    该铁路全线通车之后,意味着加利福尼亚和西内华达地区将连城一体,淘金者和移民能够比较轻松便捷地进入内华达地区,圣佛朗西斯科和萨克拉门托的生活物资也能够通过这条铁路运抵里诺和卡森。

    而在此之前,各类物资想要进入内华达只能以最原始的运输方式,也就是人背马驼送入内华达地区。

    由于交通不便,运输成本高,内华达地区的物价一直是居高不下。

    内华达铁路的全线通车这对于生活在内华达地区的人们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的生活成本将大大降低。

    当然,内华达地区的产品,诸如黄金、煤矿、铁矿也能够通过铁路输入到萨克拉门托和圣佛朗西斯科。

    梁耀在加州构建的交通干线算是初步完成了,加州的工业化至少在交通运输上有了保障。

    萨克拉门托到内华达地区里诺和卡森的铁路长度不过260公里,只有加州铁路的三分之一多一点,但花费的时间却和加州铁路相差无几,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出了中央谷地越是往东,地形越陡峭。

    这条260公里长的铁路有200公里是要经过山区的,而加州铁路的绝大部分路段都是沿着中央谷地修,地形十分平坦。两者的工程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萨克拉门托到里诺和卡森之间的铁路本来是计划在1853年4月底完工的,之所以能够提前两个多月完工,是因为加利福尼亚铁路公司大胆使用了新发明的液体烈性炸药,铁路工人们更喜欢称之为爆炸油。

    说白了就是硝酸甘油炸药。

    萨克拉门托东北部的奥本村位于中央谷地和山区的交界处。

    这里本来是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随着萨克拉门托到内华达地区里诺、卡森铁路线的修建,铁路沿线出现了一些新的小村落。

    这是梁耀专门划给诺贝尔做实验的区域,诺贝尔的实验太过危险,不适合把实验室放在圣佛朗西斯科和萨克拉门托这些人烟比较密集的地方。梁耀只能划一块人迹罕至的地方提供给诺贝尔专门做实验。

    好在搞科研的人一般都耐得住寂寞,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奥本村和萨克拉门托通铁路之后,交通也比较便利,诺贝尔所需的实验材料也能够非常方便地运抵这里。

    因此诺贝尔对这个实验场地非常满意,自从来到这个试验场地后,诺贝尔几乎就没出过这个地方。

    梁耀甚至让电报局在诺贝尔的实验室专门搭建了电报房,通了电报路线,有什么需求,诺贝尔只需要到电报房发一封电报即可。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十分地方便。

    这里对于诺贝尔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梁耀的耳膜几乎都要被震破。

    埋藏在半山腰的炸药将半山腰炸出一个大洞,被崩裂震碎的碎石不断地从半山腰滚了下来。

    “用少量的一般火药就可导致硝化甘油发生勐烈爆炸,纯度再高的火药威力都比不上硝酸甘油。”诺贝尔向梁耀介绍着这种危险的爆炸物。

    “有它来开矿筑路,事半功倍啊。”梁耀感叹道。

    当然,这种威力更大的烈性炸药还可以用于战争,只是现在梁耀没必要在诺贝尔面前提及战争。

    “您只看到了它好的一面。这种爆炸物太过危险,风险难以控制,从生产到运输、再到储藏、使用,任何一个环节,稍有不慎,就会发生不可控的爆炸,酿成惨剧。

    这种炸药才投入使用两个月,就已经有16名铁路工人死于意外爆炸。鉴于这种爆炸物尚不成熟,使用的风险太多,我不建议目前将这种炸药投入使用。”

    诺贝尔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脸上充满了自责。

    “或许,我就不应该把这种东西带到世上来。”

    历史上硝酸甘油炸药面世之后,销量最大的地方就是美利坚的加利福尼亚州。由于在长途运输中和使用过程中,发生了多起严重的液体硝化甘油爆炸事故。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诺贝尔亲自赶到加利福尼亚州,设法就地制造,以避免长途运输带来的危险,后来又排除来自各方面的干扰,集中精力研究硝化甘油的安全运输方法。最终研制出了相对更加安全硅藻土与硝化甘油混合制成的两种固体炸药,也就是1号勐炸药和2号勐炸药。固体炸药的出现使得炸药的大规模工业化应用成为可能。

    美中不足的是相较于液体硝酸甘油炸药,固体的硅藻勐炸药在威力上要稍逊一筹,只有液体炸药的四分之三。

    但安全也只是相对而言的,硅藻勐炸药在受潮或受压时,硝化甘油仍有渗出的危险。

    因此诺贝尔继续投身试验研制一种兼有硝化甘油的爆炸威力,又有勐炸药的安全性能的新型炸药。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后,1875年坚结的腔质炸药和柔软可塑性极好的胶质炸药相继问世。

    这种炸药的爆炸效力高,价钱也比较便宜。它比纯硝化甘油有更大的爆炸力,而又具有更大的稳定性,点燃不会爆炸,浸水不会受潮。

    可以说在硝酸甘油炸药问世之后,诺贝尔一直在为研制更安全的炸药做出孜孜不倦的努力,间接挽救了无数生命。

    如果条件允许,腔质炸药和胶质炸药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以目前加州几乎等于零的化工水平,无法生产出胶质炸药所需的原料爆胶

    就算实验室里能制造出一点样品,也很难实现量产。

    梁耀现在需要的是可以马上量产投入使用的炸药,哪怕炸药不那么安全也比没有要强。

    当然,梁耀也没打算坐以待毙,液体的硝酸甘油虽然能用,但在安全方面实在是太没有保障了。

    现在美利坚举国上下都在大兴土木,铺设铁路,大威力炸药还是很有市场的,想要将炸药卖到千里之外的东部和中部地区,运输安全问题,确实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胶质炸药虽然一时半会儿搞不出来,硅藻勐炸药还是可以尝试着搞出来。

    美利坚这块风水宝地什么矿几乎都有,加州本地就有全世界最大的海相硅藻土矿床,不缺制造硅藻勐炸药的材料。

    再者,硅藻勐炸药一旦搞出来,诺贝尔研制出硅藻勐炸药的起爆材料:雷管,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硅藻勐炸药无论如何都要搞出来!

    梁耀思虑之际,诺贝尔的脑海里浮现过爆炸油爆炸的画面,冲天的火光、飞溅的残肢断臂、以及焦黑的躯体,成为了诺贝尔这几个月来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的情绪很快失去了控制,自己的信仰也开始动摇了。

    他研制炸药的初衷是为了提高开矿筑路的效率,现在新炸药确实提高了开矿筑路的效率,但随之而来的意外,也夺走了更多人的生命。

    这一切值得么?

    诺贝尔一遍又一遍地拷问自己,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梁耀注意到了诺贝尔的反常神态,关切地询问道:“身体不舒服?”

    “是心里不舒服,先生,这种炸药太危险了,放弃生产这种炸药吧。”犹豫良久,诺贝尔最终还是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他不应该和自己的资助者说这种丧气的话。

    梁耀没有诺贝尔那么悲天悯人,梁耀最初资助诺贝尔研制硝酸甘油炸药的初衷就是为了军用,说白了就是为了杀人,更高效地杀人。

    炸药开矿筑路的功能在梁耀眼里,甚至还不如杀人重要。

    因此初次目睹硝酸甘油爆炸的时候,梁耀更多的心情是欣喜。

    人类文明的进步本就是建立在累累尸骸之上,总要有人要为文明的进步付出代价。

    “既然我们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就难免会为荆棘所伤。”梁耀双手搭在诺贝尔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就算不用炸药,在山区修建铁路意外坠亡的铁路工人也不在少数,这一点我想你也知道。你发明的炸药将内华达铁路的工期缩短了整整两个月,你也拯救了很多铁路工人,只是这些你看不到。”

    梁耀现在要钱有钱的,要权有权,要名望也有名望。

    他可以选择的道路有很多条,他也可以选择像南方的奴隶主一样混吃等死,过他安逸的小日子。

    只是这样的结果就是内战爆发之后,加州会和南方邦联的奴隶主们一样,发现自己的州连像样的枪炮都造不出来,扬基老打到自己家门口都没有趁手的家伙可以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封锁线之外的国际援助。

    听了梁耀的话,诺贝尔的心情稍稍有些平复,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先生,等我将炸药改进以后,更安全了再量产投入使用可以吗?”诺贝尔抬头问道。

    “先等内华达地区的铁路完工吧。”梁耀搀扶着诺贝尔摇摇晃晃的身体说道。

    “液体不稳定,你有没有想过将硝酸甘油制成固体的形态,如果这种烈性的炸药能以固体的形式存在,我想会更加稳定,也会安全很多。”

    “让硝酸甘油以固体的形式存在?”诺贝尔很认真地回忆了一番过往在实验室里做过的实验,随即无奈地摇了摇,“我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也付诸实践过,只是我在实验室里尝试过很多方法,都无法将硝酸甘油变成固体。”

    “科尼,拿块布和一壶水来。”梁耀使唤着一旁的科尼。

    很快,一脸疑惑的科尼给梁耀拿来了一块棉布和一壶水,科尼不知道梁耀要拿布和水干什么,难道是洗脸?可转念一想也不对,老板也不像是有洁癖的人。

    梁耀从科尼手里拿过棉布,随即把水倒在棉布上,抓住一团湿漉漉的棉布对诺贝尔说道:“如果让硝酸甘油吸附在某一种固体上呢?”

    诺贝尔一拍额头,瞬间豁然开朗,激动地说道:“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思路!我会尝试尝试这一方面,找些吸水强的材料试试。只是将硝酸甘油吸附在固体上,爆炸威力将不可避免地减小。”

    “为了安全和生命,牺牲一些威力是值得的。”梁耀说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您等着我,我会尽快找材料实验,拿出让您满意的成品!”诺贝尔的表情非常兴奋。

    “我也会寻找一些材料给你实验。”梁耀微笑着点点头,拍了拍诺贝尔的肩膀,非常关切地说道,“你的实验很危险,一定要注意安全!缺什么东西,直接打电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