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目前最大的移民中转站,香山在这几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地的地方官对待移民的态度也经历了排斥到接受,再到支持的变化。

    这倒不是香山的父母官们有多么地开明,而是在香山,移民已经成了一门生意,一门比较成熟,能够赚钱的生意。

    最初香山以及广州的官员对移民态度比较排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为了让这些聚集在香山的流民不起事,他们需要从府库中调拨出一些粮米来施粥。

    大量的外来人口聚集也加大了他们管理的行政成本。

    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只要是要花钱的事情,这些官员自然不会高兴。

    当然,要是能够挣钱,那就令当别论了。

    移民让香山百业兴旺,也充实了香山父母官们的腰包。

    而且现在加州人基本包办了这些移民的衣食,香山不必为这些移民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为他们开绿灯就能获得丰厚的收益。

    因此,上到香山县的知县方鉴源,下到香山的小吏,都对这些移民,准确的说是移民产业持十分包容的态度。

    加州目前正处于高速发展时期,百业勃兴,有大量的劳动力空缺。

    很多企业目前都面临着招不满工人的情况。

    很多工厂主和企业家为了能够招到工人,他们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在加州的港口等着抢移民,而是直接到香山,厦门,福州,宁波等地直接抢移民。

    当前加州的竞争逻辑也很简单,抛开梁耀美洲集团的产业不论。

    除了普惠公司等少数掌握多项专利技术,入围门槛比较高的制造业之外。

    多数产业比的就是谁的扩张速度快,谁的资金周转率高。

    只有扩张速度足够快的工厂企业,才能够残酷的市场竞争中活下来。

    加州不缺资金,加州的各大银行,无论是本地的银行还是外来的银行,都乐于为加州工厂企业提供资金。

    资金问题在加州就能够得到解决。

    而劳动力问题,则是在加州很难解决的问题。

    “市场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望着香山人山人海的街头,梁耀感慨道。

    以前从大清运输移民到加州主要靠的是环球航运公司的运力,现在更多的是靠加州工厂主和企业家自发组织的船队。

    这些人在大清就和移民签下契约,到加州向移民局登记获得国籍后就能进入工厂工作。

    效率要比早期梁耀进行组织分配要高得多。

    “就连各级政府都来抢人了。”

    陪同梁耀逛香山的邓延指着前头展馆区的牌匾说道。

    这些展馆都是以地名命名,展馆的工作人员热情地向行人介绍着他们当地的情况,将他们的所在地吹得天花乱坠,以吸引移民前往他们那里工作定居。

    当然,和工厂公司企业不同,这些加州各级政府派驻的展馆除了吸引移民外,还承担着拉拢投资的任务。

    一条道走下来,梁耀发现,这些展馆不仅有诸如圣弗朗西斯科,萨克拉门托,洛杉矶这些大城市的展馆。

    甚至还有一些乡村的展台。

    相比财大气粗的大城市和大镇,这些村的资金就没那么阔绰了,他们办不起展馆,只能搭建一个简陋的展台。

    但相比展馆,这些展台的工作人员更加耐心,几乎是有问必答,而且开出的移民条件和投资条件也比大城市更为丰厚。

    “只要拉的移民够多,来年你就能从村长变乡长,乡长变镇长。如果你是村长,你也会来这里拉人的。”梁耀说道。

    加州的行政等级是以人口为标准的,移民人数的多寡关乎这些乡村村长要人们的切身利益,因此这些乡村的村长要人对移民的事情非常上心。

    至于大城市的政府在这里办展馆吸引移民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抢人。

    财富税收皆产生于人口,在加州,越是人丁兴旺的地方,越是发达,政府的财政收入也越充裕。

    “尤金加入咱们加州了?”

    在展馆区路口尽头的一个小展馆,邓延看到门口的牌匾上写的地名是加利福尼亚尤金,而不是俄勒冈尤金。

    尤金是俄勒冈地区距离加州最近的一个大型定居点,位于俄勒冈地区的南部。也是除了波特兰之外俄勒冈地区最大的城市。

    而在四年前,尤金还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小村子。

    “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梁耀笑道。

    “应当是没有,尤金要是加入咱们加利福尼亚,至少整个南边的俄勒冈都要加入咱们加利福尼亚。

    要是有这么大的事情,我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邓延想了想后说道。

    “是还没有,不过是早晚的事。”梁耀说道,“这牌匾上的地名,代表了大多俄勒冈人,尤其是南边的俄勒冈人的想法。”

    加州现在是美利坚西海岸地区,乃至整个西部地区的老大哥,有小弟想跟着老大哥沾光是很正常的事情。

    加州有淘金热,现在还有石油热,就连大清很多内陆省份地区的人都听说过加州的大名。

    加州在大清的知名度要比任何其他的美利坚州都要高。

    很多人甚至干脆是先知道加州,然后才知道有美利坚这个国家。

    加州尤金的招牌,显然是要比俄勒冈尤金的招牌更有吸引力。

    “梁将军,想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

    在逛完香山后,梁耀正打算前往码头,却被一个四十多岁,说法语的白人拦住了去路。

    “抱歉,我不会法语。”梁耀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梁耀能够听得懂一些法语,至于说,他只会说一些法语的简单词句。

    “您居然不会法语?”

    得知梁耀不会法语,此人感到有些意外,但在意外之余,他的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优越感。他改换英语说道。

    “如果您有时间,建议您学学法语,这是非常优雅上流的语言。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俄罗斯帝国西伯利亚总督。”

    穆拉维约夫,这个名字梁耀并不陌生,俄罗斯最大面值的5000卢布上,印的就是此人。

    而俄罗斯人的彼得大帝的画像,也不过是印在了500卢布上。

    将穆拉维约夫印在5000卢布上多少有些僭越之嫌。可以看出俄罗斯人对领土的贪婪。

    “如此说来,想必俄语就是卑贱粗俗的语言了。”梁耀带着嘲讽地语气说道。

    19世纪的俄罗斯上层贵族和下层民众尚属于割裂的状态。

    上层贵族以讲法语为荣,说俄语为耻。

    如果你在贵族的宴会上说俄语,那么你一定会被嘲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由于法国在欧陆强大的影响力,此时法语是欧陆贵族的通用语言。毕竟此时的法兰西男儿还是十分地武德充沛,不善投降的。

    不过将法语拔高到如此高度,如此鄙视本国语言,甚至以本国语言为耻的欧陆国家,只俄罗斯一国。

    彼得一世之后的沙俄一直在两件事,一件是开疆拓土,寻找出海口。另一件就是渴望融入欧陆,获得欧陆主流强国的认可。

    这也是帝俄如此推崇法语的原因之一。

    以上的两件事,不仅帝俄在做,甚至后世的俄罗斯联邦也做过。可以说是不忘初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