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佬上沙滩了!”

    “这些坏鬼佬怎么跟我们以前见的鬼佬不一样?”

    “以前咱们见到的那些鬼佬兵都是穿的红衣服,戴桶毛,长得黑一点的还戴头巾。这些鬼佬怎么穿蓝衣服,红裤子?”

    “花旗国的鬼佬们不是说了嘛,这是劳什子法兰西国的鬼佬兵,不是英吉利国的鬼佬兵。”

    “管他法兰西国的鬼佬兵还是英吉利国的鬼佬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是法兰西国的鬼佬兵厉害还是英吉利国的鬼佬兵厉害?”

    “花旗国的鬼佬说,英吉利国的鬼佬兵在水上厉害,上了岸,法兰西国的鬼佬兵厉害。”

    “那咱们可不能让这些法兰西国的鬼佬兵上岸!”

    香山兄弟礁附近,一队正在巡逻的粤勇新兵营乡勇们望着一艘小型炮艇上的法国士兵议论道。

    这艘炮艇名为雷纳号,其排水量很小,仅有两百多吨,艇上乘员也不多,只有二十来人。

    但这些巡逻的粤勇至少看到艇上有三四十来人,多出来的那些人,是负责侦查测绘工作的工程兵和尖兵连尖兵。

    “花旗国的鬼佬们说得没错,这些法兰西国的鬼佬水上的功夫确实不如英吉利国的鬼佬。”粤勇巡逻队的什长梁修德见这艘小炮艇径直冲入了礁石区,感到非常诧异。

    “他们不知道这里有暗礁么?”

    兄弟礁附近的水域是一片礁石区,只是现在涨潮,藏于水下礁石不容易发现。

    “什长!快看!鬼佬的船触礁了!”

    想什么来什么,一名眼尖的乡勇指着触礁的雷纳号炮艇说道。

    只见那艘小炮艇稳稳地坐在了一块尖锐的礁石上,动弹不得。

    “快去通知哨官!这里有洋船触礁!其他人散开,随我一起放枪牵制住这些洋人!”

    梁修德非常兴奋,这些洋人看上去不是全部都会水,这艘小炮艇现在在他眼里就是军功。

    “什长,这个距离咱们的枪够不着他们。”一名大头兵道。

    “就你屁话多!”梁修德瞪了那名多嘴的大头兵一眼。

    “快散开!洋人的船上还有炮!炮弹可不长眼!”

    梁修德也没想打死雷纳号上的法国兵,他还更想抓活邀功呢。

    只是忌惮于雷纳号上装备有舰炮,以及法军人数远比他们多,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梁绍琼听说有法国人的炮艇搁浅,亲自带着三哨(连)山字营的人马赶来,还问萨特借了3门6磅的萨克拉门托炮,连炮兵都一起借走了。

    这些法军也是倒霉,放下的救生艇没划出多远也触礁了,救生艇上的水兵只得重新回到船上。

    雷纳号上的法军进退两难,面对岸上粤勇士兵射来的枪炮,只能使用雷纳号上的四门舰炮进行还击。

    只是粤勇阵型十分分散,雷纳号上的法军又是以低打高,甚至连岸上的人在哪里都看不清,只能凭借直觉和对方的枪炮声进行还击。

    倒是3门6磅的萨克拉门托野战炮,凭借着射速和精度上的优势,居高临下,稳稳压制住了雷纳号上的四门舰炮。

    “萨特这老小子的炮兵打得真是又快有准!”梁绍琼忍不住感慨道。

    梁绍琼的炮兵团也装备有6磅萨克拉门托野战炮,只是粤勇炮兵的素质和萨特的私人炮兵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萨特的私人炮兵还兼职萨克拉门托兵工厂质检员的工作,这些人一个月打掉的炮弹数量恐怕比粤勇炮兵一年打的炮弹都多。

    附近经过的英法军舰听到炮声前来支援雷纳号,这让雷纳号上的法军重新燃起了希望,只是很快,他们的希望便破灭了。

    英法军舰几次尝试进入兄弟礁险些触礁后选择放弃进入兄弟礁,而是放下救生艇打算将困在雷纳号上的法军救出来。

    只是这些放出来的救生艇在岸上敌军越来越猛烈的火力打击之下,也只能灰溜溜地撤出了兄弟礁,其中一艘英国救生艇在撤退途中也不慎触礁。

    遗憾的是这些英军水兵水性极佳,还是让他们游了回去。

    见无法救出雷纳号,又即将退潮,英法的救援舰船只能无能狂怒地朝岸上放几轮炮,随即便撤到更安全的海域。

    到了夜间,萨特将两门更重的12磅萨克拉门托野战炮拉到了兄弟礁附近,迅速组装好后亲自操炮射击,过了一把瘾。

    萨特打炮的机会很多,但有活靶子打的机会可不多,萨特越打越上头,直到雷纳号上的法军举起了白旗还不肯善罢甘休,又打了两轮才收手。

    雷纳号上的原有39名法军海陆官兵,除了一个不会水的工程兵落水被淹死,7人在炮击中身亡外,余下31名法军尽数被俘。

    见远处的英法军舰尚未撤走,梁绍琼只得放弃了俘获雷纳号的想法,命人拿来炸矿山用的黄色硅藻土炸药炸毁了雷纳号。

    回到香山港,梁绍琼和萨特连夜审讯起了这些俘虏。

    梁绍琼命令这些被缴械戴上镣铐的法军俘虏站成一排,他在这群法军俘虏面前来回地走来走去,观察着这些法军俘虏。

    “这他娘的也是法国人?法国人也蓄奴?”

    梁绍琼在一名黑人俘虏前停下,借着煤油灯发出的光亮上下打量着这名黑人俘虏。这名黑人俘虏在一众白人俘虏中十分扎眼。

    在梁绍琼的认知里,法国是白人国家,并没有黑人国民。

    “西非殖民地的土兵,没什么好稀奇的,英军中还有大量印度土兵呢。”萨特随即又指了指几个阿拉伯面孔的俘虏说道。

    “这几个虽然看着也挺白的,但他们也不是正统的法兰西人,是北非殖民地的土兵。”

    “哪个是真正的法兰西人?问问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梁绍琼不了解法军,没成想法军的人员组成竟如此复杂。

    萨特在一名法国陆军的士官前顿住脚步,至于为什么萨特确定此人是一名陆军士官,原因也很简单,从他所穿着的军服上获取到的信息。

    这名士官手臂前方的两根橙色横条就表明了他的士官身份。

    手臂上方所佩戴的两排红色倒V型臂章表明这个士官是长期服役的老士官,以红色和绿色为色彩搭配的简章表明这名士官隶属于尖兵部队,是精锐部队的士官。

    克里米亚战争期间,加州的莲花服装厂为法军生产过大量的军服,因此萨特虽然远在加州,没有到过法兰西,但对法军的军服却了如指掌。

    “这个就是正统的法兰西人,还是一名老兵。”

    萨特将目光从法军士官的简章上挪到脸上,他直视着这名士官的眼睛,用不是很熟练的法语喝问道。

    “说吧,中士阁下,你们尖兵连这次行动目的是什么!”

    “伱是法兰西人?”

    见对方对法军如此了解,法军士官非常诧异。只是对方法语又比较蹩脚,能够很明显地听出,法语并非此人的母语。

    “现在是我在审问你!不是你审问我!”

    萨特也不和这名法军士官客气,直接一拳往对方脸上招呼。

    萨特祖籍德意志,小时候在战火纷飞的德意志地区长大,他对法国人不仅没有好感,反而还有几分恨意,尤其是法国的军人。

    “无可奉告!”法军士官咬着牙道。

    见对方骨头还挺硬,处理战俘经验丰富的梁绍琼也没有废话,他挥挥手,示意亲兵上来直接上刑。

    几个亲兵动作娴熟地将法军军士摁到在地上,死死用膝盖顶住他的手,随即找来几根竹签往法军军士的指甲缝里扎去。

    一时间,法国军士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大院。

    几个法军新兵吓得浑身颤抖,两腿战栗,捂着眼睛不敢看,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梁帅,这厮嘴还挺严实,什么都不肯说。”

    折磨了一番后,亲兵向梁绍琼汇报道。

    “把他裤子扒了,找几块蜡给他洗洗鸟。”说完,梁绍琼又对萨特说道。

    “萨特先生,请你转告他,我梁某人不怕他不说,就怕他扛不住我的刑。”

    嘴硬的舌头梁绍琼也不是没见过,在江南他没少审过长毛的舌头,很多舌头能扛得住一轮两轮,一天两天,但能一直扛下去不过是凤毛麟角。

    这里这么多法军俘虏,他就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萨特将梁绍琼的话转告给法军军士,法军军士闻言疯狂地对梁绍琼狂飙脏话。

    梁绍琼听不懂法语,问萨特道:“他说什么?”

    “他说你是野蛮人,不讲文明。”萨特翻译道。

    “野蛮人?告诉他,野蛮人再野蛮也没有到他法兰西的国土上撒野。至于文明?他们这些强盗也配自诩文明人?”梁绍琼冷笑道。

    “今日我就让你们这群文明人开开眼,领教领教我们野蛮人的待客之仪!”

    不多时,亲兵便拿来几块蜡点开,往那法军军士的要害处低。

    初时,法军军士还能咬牙扛住。

    梁绍琼很有耐心,他也不着急,命人给他泼盆水降降温,撒海盐继续滴。

    有亲兵觉得滴蜡不过瘾,时不时直接上明火烧。

    没多久,整个大院便充斥着一股焦臭味,几个胆小的法军士兵已被吓得失禁。

    那法军军士终于扛不住,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原来他们是奉命对香山港,及其周围区域进行测绘工作,同时为后续大军的登陆,选择合适的登陆地点。

    香山港码头有重型岸防炮,且淇澳岛山上的炮台能与码头上的岸防炮形成交叉火力。

    这些天法军以补充给养,购买军需为由三番五次试图靠近香山港都被驱逐了,法国海军也领教了香山港岸防炮的威力。

    慑于岸防炮强大的火力,法军不得不放弃以军舰舰炮进行掩护,陆战队强攻夺取香山港的计划。

    舰炮虽然火力强大,但在颠簸的海面上和以逸待劳,准备充分的岸防炮进行対轰终究还是吃亏。

    法军高层经过商议后选择另辟蹊径,从其它地方进行登陆。雷纳号正是其中负责测绘踩点的一艘小炮艇。这样的炮艇,法军一共派出了三艘。

    当问及那些法军俘虏为什么不打广州反而想要对香山港下手时,那些法军也很实诚,说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人告诉他们香山的美洲银行有大量的黄金,其他商行也在香山港储藏了不少金银财宝。

    审完法军俘虏,梁绍琼将今天发现雷纳号的巡逻队长叫到跟前,赏赐了他以及整个巡逻小队200美元加州金币。加州美元由于用料足,铸造工艺精良,在开埠地区非常受欢迎,是比鹰洋还要硬的硬通货。

    得知这个巡逻队长是梁家子弟,梁绍琼非常高兴,特地对他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梁修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执掌粤勇后,梁绍琼成为广东地区最显赫的人物之一,威望极高,平常人平时想见梁绍琼一面都很难,更不用说单独说上几句话了。

    做完这些,梁绍琼和萨特由于忙着审问俘虏,都还没吃晚饭。梁绍琼遂留萨特一起吃了个夜宵。

    两人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法军登陆了。

    梁绍琼看着收缴来法军装备,忧心忡忡。

    守香山的粤勇除了精锐的山字营装备原版的沃尔特式步枪,其余的部队所装备的步枪是和法军一样的出口型沃尔特步枪。

    在步枪这一块,双方的差距不大,粤勇可以说还略有优势。

    但在其方面,法军的装备则要全面优于粤勇。

    法军装备的腰带、肩带、弹药带、水壶、羊毛毯、背包等携行装具全都是高质量的工业品,大衣和军服是质量尚佳的羊毛大衣,靴子是耐磨带扣,可以调节松紧的牛皮靴和羊皮靴。

    打开一个普通法军士兵的帆布背包,梁绍琼发现背包内有多个隔层,隔层内除了有硬面包、罐头食品、肉干、糖之类的军粮外,还有如小刀、火柴、针线包、香烟等生活用品。

    普通法军的背包,就跟一小仓库似的,令梁绍琼羡慕不已。

    带兵这么多年,他清楚后勤是才是最体现一支军队实力的地方,普通士兵的装备都能细致到如此程度,且不说法军战斗力如何,国力肯定十分雄厚。

    饶是粤勇最精锐的嫡系营,梁绍琼也无法给每个大头兵都配备如此齐全的装备。

    最后梁绍琼还不死心,拆了一支从法军处缴获来的步枪,结果依旧让他感到失望,法军士兵对步枪的养护非常好。

    “这些法军的装备倒是不错,可以和西部旅媲美了。”萨特也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法军的小物件。

    “装备太全了,虽然还没有像样的正式交手,但看这些装备,法军就不是好对付的敌人。”梁绍琼命人将这些东西拍照记录收起,背着手凝望着身后的地图问萨特道。

    “萨特先生,如果你是法军指挥官,你会选择在哪里登陆?”

    “你是在明知故问。”萨特见梁绍琼的目光死死盯在澳门上,替他把答案说了出来。

    “只有逼不得已才需要抢滩登陆,况且香山人口稠密,无论法军从哪里登陆,都很难瞒过我们,除了一个地方。”

    “澳门。”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把心中的答案说了出来。

    澳门虽小,但五脏俱全,有现成的港口码头可以用。法军可以通过澳门半岛直接向香山港进军,香山港到澳门半岛的距离不过四十余里。

    按照法军的行军速度,用不了一天,轻步兵就能直抵香山港。

    “澳门为葡萄牙人所占,葡萄牙人会让法军从澳门通过吗?”这是梁绍琼心中最后的疑惑。

    “英法的军舰停在门口,由不得葡萄牙人同不同意。”萨特用铅笔从澳门半岛划了一条通往香山港的线。

    “我也建议在这里部署一些精锐部队以防不测,要攻击香山港,这是最高效便捷的进军路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