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止法军从澳门进攻,梁绍琼连夜派兵到香山澳门交界处挖掘工事,并派遣了3哨最为精锐的山字营粤勇负责守卫。

    萨特也从第13团抽出2个连,并4门6磅萨克拉门托炮、2门12磅萨克拉门托炮协助粤勇守卫这道防线。

    余下的主力部队,仍旧守卫香山港,以保香山港无虞。

    法军高层获悉雷纳号被炸毁,舰上幸存的官兵尽数为粤勇所俘后大为恼怒。

    第二天天刚亮,小孟托班就奉老孟托班之命来港口要人。

    “贵国贸然向我法兰西军舰开火,致使我法兰西军人伤亡,而今又扣留我法兰西船员,不知是何用意?”小孟托班的态度倨傲无礼。

    梁绍琼心下不悦,也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久闻法兰西乃欧陆大国,我想法兰西的使者多少应该知道点文明国家的礼仪。

    没想到欧陆大国的使者也这般没教养,大清早地扰人清梦不说,对待长辈一点礼数都没有,嘴巴他娘的还臭。”

    “你?!”小孟托班年轻气盛,不是能够沉得住气的人。

    “你什么你?有话便说,有屁快放!我还等着吃早茶咧!”梁绍琼也没给小孟托班好脸色。

    “马上放了被你们扣押的法兰西官兵,否则.”小孟托班威胁道。

    “贵国已经向我国宣战,我们现在是交战状态,只凭你一句话就想我放了贵国的俘虏?”梁绍琼冷声说道。

    “阁下可真是天真可爱的紧呐。”

    法国虽已向清国宣战,但由于种种原因,两国并未正式递交国书。

    小孟托班素来听说清国的官员愚昧无知,高傲自大,胆小如鼠,还想借着信息差讹诈对方释放俘虏,没成想遇到梁绍琼这个硬茬。

    “您只要放了我们的人,我们保证不进攻香山。”小孟托班的态度好了很多。

    毕竟现在是法军的俘虏在清军手上,而不是清军的俘虏在法军手上。

    “这才像话嘛,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梁绍琼说道。

    “要我放这些俘虏也不是不行,你们和英国是盟国,我想你们英法既能组织远征军一起劳师远征,想必你们两国之间的兄弟情必是极好的,牢不可破的。

    港岛有两百多名广东水师的俘虏,你们若是诚心交换,我们愿意换俘。”

    虎门一役,英国人俘虏俘虏了213名广东水师的精锐。

    这些被俘的广东水师精锐大都是虎门炮台上的炮手,正是当下清军最稀缺的技术兵种,要是能用法军战俘将这些水师的炮手换回来,梁绍琼也乐意换。

    “这”

    用英国人俘虏的清军换法军战俘?小孟托班愣了愣。

    他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和英军并肩作战过,英法之间或许能共富贵,至于一起共患难,那就别想了。

    “还不走?要我留你一起饮早茶吗?”

    梁绍琼对小孟托班下了逐客令。

    “英国人要是愿意用他们俘虏的清军换法军俘虏,明天的太阳就要从西边升起了。”

    在一旁给梁绍琼充当翻译的萨特说道。

    “能换就换,不换也罢。”说着,梁绍琼便邀请萨特一起吃早茶。

    英国人果然不愿意用他们俘虏的清军和交换法军的俘虏,毕竟英国人也有俘虏在两广总督叶名琛手上。

    英国人还指望着拿这些俘虏和叶名琛换俘呢,换了法军的俘虏,英军自己的俘虏怎么办?英国佬可不是舍己为人的大善人。

    法军见说不动英国人,便纵军舰在珠江口附近抓了125名渔民,再度派遣小孟托班前来商谈换俘一事情。

    法方表示他们愿意吃点亏,用125名中国间谍换31名法军俘虏。

    梁绍琼大怒,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当即驱逐了小孟托班。

    换俘不成,法军高层决定正式进攻香山港。

    如梁绍琼和萨特所料,澳门的葡萄牙人在英法两国的威压下开放了澳门港。

    法军主力和重武器源源不断地通过澳门港上了岸,见粤勇和征募而来的香山民夫乡壮正在香澳交界处构筑工事,挖掘壕沟,法军总指挥孟托班赞叹道:“清国还是有能人的,能料到我们会从澳门进攻香山。”

    孟托班下令炮兵炮击粤勇,打断对方的土木作业。

    法军炮兵会同驻港英军的炮兵,大大小小42门野战炮向粤勇尚未构筑完成的工事开火。

    旋即,英法联军的军舰又向香澳交界处的拱北口岸开火,为侧翼登陆的部队扫清障碍。

    炮击刚刚结束,工事内的粤勇走出猫耳洞,来到战壕前,就见法军已经拍好队形,提着枪向他们的阵地推进。

    有序推进的法军如同一道红蓝相间的海浪,朝山字营的阵地奔涌而来。

    很快,便又传来一个不利的消息。

    他们要面对的不仅只有正面强攻的法军,另有一支400余人的法军偏师在舰炮的掩护下从容地在拱北口岸登陆,向他们的侧翼发起了进攻。

    他们已经被法军两面夹击!

    好在阵地上的粤勇多是经历过实战的老兵,虽然战局不利,但没有溃散,仍旧坚守在阵地上!

    “他娘的!吃了没有海军的亏!若是我手里有一支拿得出手的海军,断不至于让这些鬼佬兵在拱北口岸如此轻松地登陆!”

    梁绍琼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法军从拱北口岸登陆,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圈砸在瞭望台的栏杆上。

    “到底还是刚刚经过克里米亚战事洗礼的法军。”萨特也透过望远镜望见了在拱北口岸登陆的法军。

    梁绍琼设在拱北口岸的几处观察哨和零星的阵地已经被摧毁,登陆的法军工兵迅速清除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木刺和木障,很快开辟出了一条进攻的道路。

    这些法军军事素养明显要比一般的美军和墨军高出很多,萨特此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阵地上的守军能不能顶住法军的这波冲锋。

    如果顶不住,就只能把自己带来的3个连预备队给填上去了。

    “法军进攻有序,胆壮心齐,果然是强军。”

    虽然是对手,梁绍琼还是不吝赞美之语,平心而论,单从进攻的阵势来看,法军是他投笔从戎以来,所遇到的最出色的对手。此前梁绍琼所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还是太平军中的石达开部。

    “这是一场硬仗。”萨特紧屏息凝神,攥紧了拳头。

    “来人!如果丙丁戊3哨有支撑不住的迹象,甲、乙两哨马上顶上去!不得有误!”梁绍琼面色凝重,随时准备将预备队投入战斗。

    “梁帅,这可是咱们山字营全部的家底啊!拼光了这些老粤兵,咱们就只剩下新兵啦!”梁绍琼身边的营官劝阻道。

    这粤勇营官也不是在危言耸听,山字营是唯一回防香山的粤勇精锐老营。

    山字营要全交代在这里,接下来他们就只能靠两营新兵守香山了。

    “哪来那么多屁话!”梁绍琼喝道,他主意已决。

    法军来势汹汹,单凭阵地上的那3哨老兵和2哨新兵,恐怕很难挡住法军的攻势。

    虽然阵地上还有萨特第13团的2连兵,这些兵很多都是西部旅的老兵,值得新任,但萨特毕竟是客军,梁绍琼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萨特身上。

    “这些清军竟然还没有溃散。”孟托班大感意外。

    这是法军和清军的第一次交手,清军不知道法军的底,法军同样也不知道清军有几斤几两。

    孟托班对清军的了解主要来自英军,而英军对清军的印象,则主要来自十六七年前的那场所谓的贸易战争。

    法军和清军装备的是同一种步枪,虽说山字营装备的是原版打边针弹的沃尔特式步枪,性能要更好一些,但二者的性能没有质的差距,原版沃尔特式步枪在射程方面也只是比出口型稍远一些。

    双方很快进入了彼此的射程之内,冲锋的法军就地趴下和掩体内的清军展开对射。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弥漫的硝烟很快如同瘴气一般笼罩于双方阵前,几轮对射下来,双方互有死伤。

    但总的来说,还是掩体内的清军更占优势,伤亡更小。

    根据孟托班的判断,这波对射下来,法军少说要付出一个连左右的伤亡,这令孟托班头疼不已。

    不是说清军费拉不堪吗?这股清军,可一点不比克里米亚的俄军精锐逊色。

    “这是梁绍琼的亲兵,清军中极为罕见的精锐!”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华生上校生怕孟托班因为法军付出的巨大伤亡萌生退意。

    “清军主力可是连欧洲的治安警察都不如,只要我们消灭这股清军!无论是香山还是广州都唾手可得!”

    孟托班并没有下令撤退,半途而废不是他的作风。

    很快,恢复体力的法军向清军阵地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法军旗手挥舞着法兰西第二帝国国旗率先冲入了清军的战壕。

    “鬼佬们冲上来了!和鬼佬拼啦!”

    “上刺刀!”

    “拿铲子!”

    战壕内的粤勇也做好了和法军贴身肉搏的准备。

    双方在狭窄泥泞的战壕内狭路相逢,展开殊死搏斗。

    身穿蓝色羊毛军大衣,头戴圆顶帽,浑身污泥汗水的法军士兵和穿着灰色号衣,使用布帕包头的粤勇纠缠在了一起。

    一时间,战壕内硝烟缭绕,四处弥漫着血腥味和泥浆味,场面十分混乱。

    这里一名粤勇掏出掘战壕的铲子往一名法军脑袋上拍去,那里一名法军将刺刀刺入一名粤勇的胸膛。

    枪声,武器碰撞声,金属刺进肉体发出湿润的,毛骨悚然的声音和双方士兵的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痛苦的嚎叫声相映交织。

    令人耳不忍闻,目不忍睹。

    战壕内温热的鲜血迅速流淌成渠,死伤的尸体堆积如山。但无论法军还是清军,只要还能动弹的,都在奋勇搏杀,誓死不退。

    山字营中的香山籍士兵很多,此战对于这些粤勇士兵而言是包围乡梓之战,他们的身后就是自己的父母妻儿。

    因此他们的士气格外高昂,抵抗意志分外地顽强,不惜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用尽全力阻止法军前进,阻止法军跨越过战壕,蹂躏他们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