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燕瀛想和叶绾单独相处,他此前来见叶绾的时候桃儿并没有跟着,而是留在了斋堂里。

    在叶绾拦住刺客,燕瀛成功逃离后,他便先回了斋堂,吩咐桃儿立刻回傅宅找傅清海过来。

    但傅宅离白鹤寺的距离并不算近,桃儿不会骑马,只能坐马车回去,就算傅清海得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过来,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时辰。

    若是叶绾受伤没有那么重,燕瀛还能和她先躲起来,等傅清海他们来了以后再离开,但她现在急需大夫救治,必须回白鹤寺才行。

    燕瀛一路上思绪混乱,竟也没注意到叶绾这一路都不曾说一句话。

    叶绾的体力真的到极限了,大脑发昏,眼前发黑,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意识,只是在凭毅力坚持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走出了松树林,燕瀛回头看了一眼铺天盖地的火焰,终是松了口气。

    “我们到了。”

    燕瀛话音刚落,就感觉肩上一重,整个人倾斜着摔到地上。

    “叶绾!?”

    燕瀛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昏迷的叶绾,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仅仅这么一会儿,叶绾身下的土地就被她染得血红。

    燕瀛推了推叶绾的胳膊,声音颤抖道:

    “你醒醒,现在还不能睡。”

    然而叶绾没有给他丝毫回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沙弥从不远处跑了出来,紧张道:

    “施主,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没有去避难?你们……从松树林出来的?”

    燕瀛一把抓住了小沙弥的衣摆,双眼染上了一抹红色。

    “救救她,快救救她!”

    ……

    “圣上想给瀛儿和大公主赐婚。”

    燕韶军自打回京以后,便时常进宫与元顺帝促膝长谈,但今日他从皇宫回府后,却是一脸愁色。

    “你怎么说的?别告诉我你没有拒绝!”

    燕韶军身边坐着的是一个绝色女子,五官精致而立体,鼻梁挺拔,嘴唇红润而饱满,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仿佛天然勾勒出一抹浅笑,眼波流转间是与生俱来的风情。而她的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英气,举止间更透出一种自信与从容。

    丁琬警告般地盯着燕韶军,大有一种他不给个满意答案就和他没完的架势。

    燕韶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夫人啊,我能不拒绝吗?但是……你也知道圣上目前的状况,我不敢说的太干脆。”

    丁琬拍桌而起,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揪着燕韶军的胡子,气道:

    “瀛儿好不容易开窍,你这个当爹怎么这么没用?五哥也是糊涂了,竟把一个杂毛老道当成宝贝,什么都听他的!”

    燕韶军被揪得生疼,抬着下巴讨饶道:

    “夫人,夫人,我错了,你快快松手,要扯掉了。”丁琬哼了一声,松开了燕韶军,嘴上仍然不饶人道:

    “你到底怎么跟五哥说的?我告诉你,要是他真下了和朱明婉的赐婚圣旨,看我不把晋王府的房顶给掀了!”

    燕韶军连连叹气道:

    “夫人啊,这晋王府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掀了房顶,你也没地方住了啊。

    “我和圣上说了,瀛儿已经心有所属,但圣上对这事很是坚持。我看着啊,圣上他不喜欢叶绾那个姑娘。”

    丁琬蹙着眉在屋内来回踱步,纳罕地说着:

    “我就奇怪了,五哥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把咱们的兵权收了不说,好像对瀛儿也看不过去了。当年他都说了,瀛儿想和谁成亲,他都大力支持,现下倒是说话不算话了。”

    燕韶军眸光沉了沉,道:

    “夫人,圣上年纪大了,人总是会变的。而且我们戍边多年,圣上身边有人进谗言,导致瀛儿与圣上离心,上天预示,由不得圣上不信。

    “我听说叶家那个姑娘是个好姑娘,人也聪明,若仅是如此便也罢了,偏偏瀛儿喜欢上了人家。这份聪明便让圣上起了猜忌之心,让大公主嫁与瀛儿,其实也是对瀛儿的一种保护。”

    丁琬翻了个白眼,啧啧称奇道:

    “这叫保护?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看啊,五哥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任由一个江湖骗子左右朝堂政事,这样下去早晚出大事!

    “不行,还是我进宫一趟,和五哥说清楚!”

    燕韶军连忙拉住说着就要往外走的丁琬,劝说道:

    “夫人,夫人,不能去!你这样去了也只会让圣上更加不满。如今这个无尘仙人地位已经超过了慧明大师,你还一口一个‘江湖骗子’‘杂毛老道’,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吗?”

    丁琬哼了一声,将燕韶军的手甩开,但也没有再往外跑了。

    “那你说怎么办?燕瀛那个小混蛋不是平日里不是挺机灵吗?怎么自己的婚事搞成这样?他倒好,甩下京城的烂摊子跑去江南享福了。”

    燕韶军也是左右为难,元顺帝那边是劝不了了,元顺帝如今被无尘仙人哄得团团转,是一门心思都在磕仙丹上,那个无尘仙人处处和他们晋王府作对,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实在是不明智。

    但燕韶军还是为自己的儿子辩解了一句:

    “江南也不是什么安乐窝,传来的消息说江南很有可能已经被云国完全渗透了,瀛儿他去江南或许有他的道理。”

    说完,燕韶军又劝道:

    “夫人,你也改改自己的称呼,今时不同往日,不要再叫圣上‘五哥’了,如今形势严峻,圣上喜怒无常,小心谨慎为好。”

    丁琬垂眸,也叹了口气,道:

    “我们三人儿时曾拜过把子,你和我当年争了许久都没有争出个大小,他是皇子,行五,你和我就叫了他一声‘五哥’,倒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没有叫过‘五哥’了?”

    燕韶军露出了一个颇为怀念的笑容,无奈道:

    “论岁数我比你大,但你从小不服输,就连这都要和我争个高下不可。

    “夫人,从他登上帝位那一刻起,我们的‘五哥’就已经消失了,何必再怀念过去呢?”

    丁琬咬了下唇,随后轻轻笑了一下。

    “也许我就是一个沉溺于过去的可怜人吧,韶军,我想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