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一番话确实让元顺帝的内心产生了些许动摇。

    叶安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世家子弟能做出来的事情,若不是被逼急了,就是此事能让他获得更大的利益。

    由于皇后的话其实根本禁不起推敲,皇后见元顺帝有了犹疑,不敢再让元顺帝深思下去,便又道:

    “这只是臣妾的妇人之言,事情真相如何,还需陛下定夺。若陛下认定臣妾的庶妹有罪,臣妾定不偏袒。只希望陛下不要念及旧情,将臣妾的罪过一并处置。”

    元顺帝闻言,果真没有再去思索皇后此前替兰海琳的辩解,而是问道:

    “皇后何罪之有?”

    皇后拜了三拜,答道:

    “臣妾身为长女,没有教导好庶妹,这是第一重罪过。

    “臣妾身为皇后,未能以身作则,未能妥善约束管理家族众人,这是第二重罪过。

    “若叶公子状告属实,臣妾深知罪孽深重,愿受陛下惩处。”

    此刻,就算元顺帝此前对皇后有些许猜忌,皇后诚挚的话语也让元顺帝颇为动容。

    他对皇后毕竟还是有感情的,见自己的发妻为了旁人的过错如此卑微认罪,元顺帝自然是心有不忍。

    他走到皇后面前,将她扶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

    “皇后何至于此?即便他二人有罪,朕又怎么忍心责怪于你?不必多言,朕心中自有公道。”

    皇后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颇为诚恳道:

    “臣妾不愿陛下为难。”

    元顺帝拉住皇后的手,道:

    “你是朕的皇后,哪里称得上为难二字?”

    皇后低头浅笑,心中却颇为凄凉。

    她相信元顺帝是真心的,但元顺帝的真心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的真心恐怕只会为无法得到的女子停留吧……

    皇后颇为感慨地想道。

    高远忠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道有皇后娘娘插手,叶公子哪怕甘愿玉石俱焚,这事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做成的。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了通报,叶经廷、兰海琳、叶安以及何兴山在殿外等候。

    何兴山便是当年为傅嘉钰看病的大夫,本拿了叶家的大把银子作为封口费,谁知却早早挥霍一空,又不敢招摇露面,如今竟看着形如枯槁、面色憔悴。

    叶经廷和兰海琳在叶府听说此事后,本还想给叶安一点教训,结果见到何兴山以后,便都吓得魂都飞了,此时还要面见圣上,二人当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

    “疯子,疯子,你们兄妹两个都是疯子……”

    兰海琳在进殿前仍然在口中不断念叨着。

    皇后听到通报后本想要避开,但元顺帝却准许她留了下来。

    皇后见状,便知道今日算是没有白来,无论事情结果如何,她在元顺帝心中的印象总算有所好转了。

    兰海琳的所作所为皇后确实毫不知情,若是她知道,早就让兰海琳自尽了事了,省得给兰家丢脸!

    那叶经廷有什么好?能给兰家提供什么助力?怎么就值得她做出这种蠢事?

    别看皇后此前辩解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其实她对这件事的真实性已经信了十之**。

    这的确像是她那个愚蠢的庶妹能做出来的事情。

    从前在兰府的时候,就喜欢搞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总归都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出嫁以后反而变本加厉了。

    偏偏这手段还是用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哪怕是为了给家族提供些许助力呢?

    皇后是真的耻于和她同为兰氏一族。

    几人进殿后,除了叶安依旧不卑不亢的行礼外,其余三个人都被吓软了腿,叶经廷和兰海琳是心中有鬼,何兴山则是头一回面见圣颜,难以自持。

    皇后见兰海琳如此胆小怕事,心中气闷,既然有胆子做,就应当想好被发现后该如何是好!

    但她终究不能看着兰海琳直接认罪,便隐晦提醒道:

    “叶夫人,不必紧张,圣上明察秋毫,自然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兰海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嫡长姐也在殿中,猛然抬起头,然后又在皇后警告的眼神中重新俯下身去,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刚来时那般不知所措了。

    尽管兰海琳从小就对皇后妒忌不已,与皇后关系甚是疏远,但她却知道,只要她还是兰家人,皇后就不会不管她。

    叶安也注意到了兰海琳的变化,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他低着头,但视线微微上瞟,明黄色的宫裙映入他的眼帘。

    皇后……

    叶安收敛了思绪,无论如何,既然他选择了这个方式,那就没有机会再后悔了。

    元顺帝未叫几人起身,而是直接厉声问道:

    “叶安,你诉状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你可知诬告之罪,轻则杖刑,重则流放?”

    叶安恭敬地答道:

    “启禀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妄。臣之所诉,乃叶侯爷与其继室合谋害死原配妻子之事,臣痛失慈母,心中悲愤难平。臣虽不愿告发亲父,但为求公道,不得不向陛下陈情。臣之所诉,皆有确凿证据,愿陛下明察。”

    元顺帝“嗯”了一声,又转而对叶经廷和兰海琳斥问道:

    “你二人可有话说?叶安所言,可是事实?”

    叶经廷面色苍白,嘴唇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兰海琳则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

    “臣妾……臣妾冤枉!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叶安定是受人唆使,意图诬陷臣妾与夫君!

    “臣妾知道,臣妾毕竟不是他的生身母亲,又占了傅氏的位置,臣妾无德,他对臣妾心怀不满是应当的。

    “可臣妾自打过门后,便将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衣食住行从未有过半点疏漏,更不曾亏待过他半分。

    “臣妾一心只想弥补傅氏离世后留下的空缺,臣妾虽非其生母,却始终视如己出,何曾有过半点不妥之处?臣妾不知叶安究竟为何要如此污蔑臣妾!”

    兰海琳装腔作势的一番言语让叶安不禁冷笑连连。

    不曾亏待半分?

    他与叶绾何时拿到过足量的月银,又何时有过体面的生活?

    每逢月银发放,总是被克扣得所剩无几,每逢佳节盛宴,更是被遗忘在角落。就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也时常短缺,更不必提读书习武所需的费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