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搀扶着上岸,阿育王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浑身湿透,可新生的感觉,却是让其浑身有力。

    倒是一旁的萨陀摩诃被人抬了上来,刚才第一波的箭矢直接射中了萨陀摩诃的大腿。

    若是阿育王再喊慢一点,小船离得更近,保不准两人会葬送于箭雨之下。

    瘫坐在河堤之上,阿育王低头喘息,一旁的士兵,均是跪了下去。

    统治孔雀国几十年,阿育王对孔雀国的百姓来说,那便是与佛祖在凡间的化身,需要仰望的存在。

    纵使拘浪拿已是登基了大半年,也没法让这些士兵发自灵魂上的崇敬。

    周围的士兵,见阿育王竟然活着,自是激动不已,可见陛下尚未出声,也是无人敢多言,均是等着阿育王下令。

    尤其是刚才射箭的几人,身体已是抖若筛糠,等待阿育王来惩处。

    片刻之后,阿育王并未理会这些士兵,只是瞧着对岸,喃喃道:“萨陀摩诃,这秦人,真的放了我俩?”

    已是到了对岸,可阿育王仍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脑海中想起子婴说的那个赌注,阿育王狠狠地甩了甩头,若是想用这等离间计破坏他们父子情感,实在是太过幼稚。

    萨陀摩诃忍着剧痛,挤出了个笑容:“陛下,活了,咱们活了!秦人再也不能囚禁我俩,这都是陛下上辈子积德,老臣倒是沾了光。”

    “积德?”阿育王一阵茫然,半晌之后这才回过神来,“是啊,这是那子婴为了自己种的善因,想要求个善果。哼!”

    望着对岸,阿育王撑起身子,摇头失笑,开口道:“走吧,回城!”

    ……

    对岸之上。

    见阿育王已是朝着翡翠城而去,一旁的王贲忍不住问道:“公子,就这样给他放了?”

    按照王贲的想法,这可是一国之君,若是拿来谈判,不管如何说,多少能为大秦谋点利。

    可公子竟是这般便放走了,几名武将甚是不解。

    “放了便放了。”子婴笑道,“孔雀国已是有了新的君主,阿育王本就没有多大用处。此番去了,却是能打击拘浪拿的心态,这城……还是得靠我们自己破!”

    “自是要自己破。”李信插嘴道:“只是,若是阿育王重掌王权,誓死抵抗,这孔雀国的韧性还在啊。”

    李信这一点倒是没说错,虽说折了四十万大军在尉犁,这波斯行省又是被大秦占据。

    可孔雀国的大本营,却是毫发无损。

    要人有人,要粮有粮。

    虽说打不过大秦,可拖慢大秦进攻的脚步却是可以做到。

    闻言,子婴却是笑道:“重掌王权?倒是有可能,可就算重掌了,这孔雀国也不是当年的孔雀国,放宽心吧。连尉犁都没去,直接称王的拘浪拿,是不会这般轻易让出手中的王权的。”

    闻言,众人细细一品,倒还真是这个道理,让父子俩去争,大秦从中谋利,不失是一种妙计。

    君王被俘,这在历史上可不止一回,拿阿育王来换孔雀国的任何东西,想必拘浪拿也不会同意。

    他巴不得秦人立刻杀了阿育王。

    可子婴却是把阿育王给送了过去,这便把难题抛给了拘浪拿,到时候这王位谁来当?

    不管这一个月内,父子俩谁能夺了王权,孔雀国在这翡翠城的军事力量,必然消减。

    拘浪拿扶植起来的那些个将军,能不能听阿育王的话,还另说。

    大秦的备战时间,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子婴便给父子俩一个月时间,瞧瞧到底谁能获胜。

    回过头来,子婴叮嘱道:“这大船还要加紧打造,一个月之内,定要把攻城器械运过去!”

    “公子放心,一月之内,必能完成。”王贲回道。

    点了点头,子婴又望向王崇文:“莫要贪了嘴,那土拨鼠可千万别碰。让你找人灭鼠,寻了吗?”

    “公子,您都说了不能吃,我自然不敢贪嘴。”王崇文一脸委屈,“灭鼠的事也是安排了,便是用最老的法子,让人把城内的猫都抓来了,又从四周的塞琉古国百姓家中寻了不少。”

    猫捉老鼠,这便是最有效的法子,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底里王崇文却是觉得可惜。

    这年头,多少人连口吃的都没有,这老鼠乃是改善伙食的好东西,他虽然生于丞相之家,可多年的走南闯北也是吃过苦的。

    公子含着金钥匙出生,自然不知道这民间疾苦,吃老鼠不很正常吗?

    ……

    马车晃晃悠悠朝着翡翠城驶去,到了城门口,阿育王喊道:“停下。”

    挑开车帘,望着那梵文撰写的“翡翠城”三个字,阿育王感慨道:“萨陀摩诃,回家了。”

    萨陀摩诃眼含热泪:“陛下,回家了……”

    阿育王没有多言,深呼一口气,放下车帘,马车便驶入城内。

    斑驳古旧的城门,宛如巨兽的凶口一般,吞噬了整辆马车。

    若是大半年前的阿育王,此刻定然能发现异常,身为一国之君,竟是仅有一辆马车护行,实在过于简陋。

    可在牢里待了大半年,阿育王哪里还有这般警觉。

    等到了总督府外,将军迪帕克早已等候多时。

    车帘掀开,他赶忙上前搀扶,阿育王扫视一圈,瞧着这些个面孔和建筑格外亲切。

    “陛下,慢点。”迪帕克满脸堆笑。

    下了马车,阿育王问道:“你倒是面生,来自哪个部队?”

    “我是当年在恩赛克将军的部下……”

    恩赛克是孔雀国众多将军中的一位,因病而故已有多年,阿育王哪还能记得这人的名字。

    连将军的名字都记不住,自然不认识眼前的迪帕克。

    刚说完的迪帕克,还满脸期盼地等着阿育王回答,可阿育王压根就没有看自己,便朝着府内走去。

    直到有人抬着萨陀摩诃从自己面前,迪帕克这才回过神来。

    望着阿育王的背影,迪帕克冷声问道:“怎么样?有多少人瞧见了?”

    那车夫立马回道:“将军,有不少人。估摸得有两三千,不过,已是把人调回西门了。”

    闻言,迪帕克点了点头:“等消息。”

    说完,他才快步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