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穿着睡裙的青黛踏出浴室,全然不顾还在滴水的头发。她一会儿踩在沙发上蹦蹦跳跳,一会儿把整张脸贴到玻璃上向外看。

    玩累了,青黛顺势坐到地面,用额头顶着玻璃窗发呆。

    临时“监护人”林意默默站在门边角落里看她。

    这个房间无比安全,林意的业务也不包括哄青黛睡觉。本来这时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地回房,但…

    顺着发丝滑下的水珠淌湿了背后一片,半透出睡裙下青黛劲瘦的脊背。

    小傻子缩在那里,对面玻璃映出的虚影好像大了她一圈,与小傻子相依为命着。

    林意不知道她从前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变得痴傻,在这一刻,林意忽然有些感同身受的低落。

    林意自认是个冷血的女人,但很多时候,感情真是一件莫名的事。她细长的眉毛上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窗边的青黛微微合眼,她持续神游,还有片刻昏昏欲睡。

    一块厚毛巾从天而降,砸在青黛头顶。她瞬间睁大眼,立马仰头,惊弓之鸟般。

    林意指指她头上的毛巾,再抬起手,做了个揉搓头发的姿势,“把头发擦干再睡觉。”

    青黛只露出一双眼睛,起初有点疑惑,而后咧嘴笑,“擦…擦!”

    “青青。”林意想问,就直接问出了口,“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害怕吗?”

    青黛慢慢嘟嘴,“我、我不回去。”

    既然云桢哥哥把她丢到这,那她就要待在这里!她才不走!她要听云桢哥哥的话!

    她听话,云桢哥哥才会高兴。还有,那些坏人说云桢哥哥坏话,她就要欺负他们,替哥哥报仇!

    她变得有用又聪明的话,哥哥会来接她回家吗?

    林意无声看着青黛。

    小傻子不安地转动眼珠,抿紧的嘴唇倒是一副倔强的样子。

    有种把心事都写脸上的好懂。

    林意:“…”

    她从认识傅檀京起,这位出身富足的天之骄子什么都不缺,偏偏感情稀薄得可怜,骨子里还有股厌恶一切的冰冷蔑视。

    这回,他不仅打破规矩把一个闲人养在新曜境,特别指派排行前五的唯一一个女打手来贴身照顾小傻子,竟还为小傻子出面撑腰……新曜境不管男女,只要是活物,就从没受过老大的“例外”。

    不知道老大这次对青青的“一时兴起”,能持续多久。等老大兴致褪去,这小傻子又该何去何从?

    罢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林意只需要执行好自己的任务。她转身出去,临关门前,稍微提高了音量,“头发干干的,才能睡觉。”

    “嗯!”

    青黛应得特别大声。

    第二天,在青黛和尹有为一左一右瞪来瞪去的间隙,萧巍急步走向他们,“老大,南街那边一家赌场被砸了。”

    日进斗金的生意遭受重创,傅檀京翻着原文版《神经科学原理》,甚至没抬眼,“嗯。”

    “什么?哪个孙子干的?”瞪到眼睛干涩的尹有力立马猛拍大腿起身,背过身赶紧疯狂眨眼,嘴里随口嚷嚷,“去抄家伙!”

    这场瞪眼大战,青黛最后取得了胜利。她哼了声,高高扬起下巴。

    林意站在青黛身后,没加入战局。

    “你个小傻…”尹有力回头看到青黛的挑衅,有老大在场,他灵活改口,“笨蛋青青,看不起我?是不是看不起我?来啊,我们…”

    萧巍重重咳嗽,“听我说!”

    新曜境被砸了场子,落了面子,这么大的事,一屋的人注意力都不在这!他捏眉心,“兄弟们抓住了砸场的几个混混。这事不是盛家指使的,就是秦家。”

    听到某个熟悉的字眼,青黛把耳朵伸过去,光明正大地听。

    傅檀京撑着半侧的脸,又翻了一页,“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尹有为得意地挑眉,他扳回了一局,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呵呵笑,“我们这就去把盛云桢那小子抓来杀了。”

    “…”青黛斜着眼瞪他,突然冲过去用脑袋撞尹有为。

    小傻子的行为没有逻辑,尹有为防不胜防。当然,他一个大名鼎鼎的新曜境打手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傻子设防。

    “靠!”尹有为嘴里的烟被撞掉,他翻倒在沙发里,一边揉胸口一边叫唤,“你铁头啊!”

    领教过青黛本事的萧巍幸灾乐祸,晃动曾经脱臼的左臂,“都说了,我们傻妹妹是个厉害的傻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意上前,把准备再痛击敌方一次的青黛拉了回去,防止尹有为会还手。

    纸质书页翻动的窸窣声响起,客厅内众人立马安静了。

    唯独青黛咬着牙齿,每个字说得很用力,故技重施,“又…又欺负…我!”

    “是么?”意料之外,这次傅檀京竟然没有直接撑腰,他眉目疏冷,依旧翻着书,一件格调不凡的深色大衣为不近人情的气场更添浓重一笔,“青青。你在为谁出头?”

    林意一听,皱眉。

    难不成老大已经对青青失去兴趣,才不愿意继续惯着青青了?

    “哼!”青黛摸脑袋,方才在“瞪眼游戏”里干涩的眼睛慢慢变红,她快速眨动,“坏地方!我…我不要在这!”

    她起身,双手握紧拳头就往外跑。

    错过沙发时,横向伸出一只手攥住了青黛。

    青黛气鼓鼓地低头,时刻准备锤人,“坏!你…你最坏!”

    傅檀京抬眼,唇边忽然扯了点笑意,“我的确坏。”

    他指尖点点青黛的手腕,“好青青。在我这,你可以做任何事,但不能为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以防青黛听不懂,傅檀京通俗易懂道,“再提盛云桢,他就必须死。”

    傅檀京讨厌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有别家畜生的狗爪印。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