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有些惊讶,看向严嫂子和她身后的女孩。

    严嫂子见到苏棠,带着女孩立刻快走几步,一下在苏棠面前跪了下来,“还请姑娘救救我女儿!”

    见到这样的严嫂子,苏棠眉头皱了皱,她上前要将严嫂子扶起来,“严嫂子,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放心,在我院子里,没人敢欺负你们。”

    严嫂子不起来,她叫身后的女孩,“兰儿,快给苏姑娘磕头请安!”

    叫兰儿的女孩忙跟着跪在了苏棠面前,“兰儿给苏姑娘请安。”

    严嫂子不肯起来,苏棠也没法子,只能坐回原处等着她说清情况。

    严嫂子倒是没有墨迹,很快就把她的事告知了苏棠。

    昨日休假,她带着东西出府去寻女儿,将她这些日子攒的银钱、布料、吃食都给了女儿。

    兰儿见到这么多好东西,立刻惊讶非常。

    母女俩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兰儿才带着东西离开。

    兰儿走后,严嫂子想买些零碎就拐去了庙会逛。

    傍晚严嫂子回侯府时,却在侯府后门见到了兰儿。

    兰儿满身狼狈、哭哭啼啼,严嫂子骇了一跳,上前去问女儿情况。

    兰儿告诉严嫂子,说是爹要卖了她。

    当初严嫂子就是为了三个孩子把自己赁进侯府当粗使下人的,如今她夫君又要卖女儿,她哪里能同意。

    她便带着女儿去找她夫君理论。

    因为太晚,城中宵禁了,昨晚回不来,所以才在今天带着大女儿悄悄回了侯府。

    苏棠目光落在这名叫“兰儿”的少女身上。

    她长的与严嫂子有五分相似,身上穿的衣裳不算破旧,此刻脸上干干净净,跪在她面前低垂着头。

    苏棠开口,“严嫂子,你夫君要将兰儿卖多少银子。”

    严嫂子抹着泪顿了一下,好似没想到苏棠会这么问,她犹豫了片刻后说:“五两……”

    苏棠立刻道:“既然你夫君差这五两银子,这银子我给了,你带着五两银子把兰儿送回家,告诉你夫君,若是他日后再敢随意发卖女儿,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严嫂子一怔,兰儿惊讶地抬头看了苏棠一眼,又急忙将头低下,随即就听严嫂子道:“兰儿贱命一条,怎么能让姑娘这样破费。”

    苏棠微微拧眉,“严嫂子,我们是什么关系,救兰儿这点银子算什么,别说是五两,十两银子我也会出。”

    严嫂子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最后好似笃定了一般,突然朝着苏棠连磕了好几个头,而后泪眼蒙眬的道:

    “姑娘是好主子,兰儿从小就被她爹打骂,我离开家后,更是没人护着她。我想着如今他爹把她卖了也好,只要姑娘能收了她,我们母女就能跟在姑娘身边,守在一起,还请姑娘成全奴婢。”

    原来严嫂子是想把女儿卖给她。

    但苏棠自己都还是贱籍,根本没买人口的权利。

    她直言,“严嫂子,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而且现在以我的身份也不能买人。”

    听苏棠这么说,严嫂子急切道:“卖给侯府也行,只要能留在姑娘身边就好。”

    苏棠骤然蹙眉,不过很快又敛起了多余的情绪,“严嫂子,你先别急,你带着兰儿去歇下,我一会儿去请示世子爷,请世子爷定夺。”

    严嫂子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叶大娘拉了一把,只好先带着女儿退了下去。

    严嫂子母女走后,苏棠没在西厢多留。

    她直接去往隔壁陆照寒住的院子,书剑跟在她身后。

    出了院子,苏棠直接问书剑,“书剑,方才严嫂子说的话都是真的?”

    书剑没想到苏棠会直接问他,他被世子爷知会过,只要苏棠不问,他就不说,直到苏棠栽个跟头为止,但若是苏棠问了,他也不用瞒着苏棠。

    书剑朝着苏棠拱手,“苏姑娘,严嫂子方才的话半真半假。严家男人并没有想将大女儿发卖。”

    书剑告诉了苏棠他调查出的情况。

    兰儿在家中虽被父亲苛待,但还不到被卖的程度。

    自严嫂子被赁进了侯府,她夫君便与附近的一位寡妇好上了。

    严嫂子的赁身钱多半都花用在了这个寡妇身上,自己的儿女并未得利多少。

    因为两个小的缺乏照顾,吃不饱穿不暖,没一年先后都没保住。

    严嫂子便只剩下兰儿一个女儿。

    饶是在侯府再辛苦,每月严嫂子也要留些东西送出府给自己的女儿。

    这次更是送了不少好东西。

    兰儿眼见这些,眼热起来,向母亲撒谎,说与父亲好上的寡妇有了身孕,父亲打算将她发卖了。

    母女俩便经过一夜商量,严嫂子就想将兰儿带进侯府。

    在严嫂子心里,等世子爷大婚,苏棠定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所以只想将兰儿赁给侯府,而不是苏棠。

    听完书剑的话,苏棠怔住。

    尽管心里有了猜测,可当真面对变化的人性时,苏棠仍然控制不住的难受。

    当初在下人院的时候,严嫂子是真心同情她,想帮助她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些就慢慢变了。

    今日,她不过成为了严嫂子和她女儿获利的工具。

    苏棠深吸了口气,神色变得淡淡起来。

    “书剑,多谢你告诉我真相。”

    其实这些事情她早就料想过,可当真经历的时候,却仍然控制不住胸腔中的憋闷。

    苏棠到陆照寒身边的时候,神情恹恹的,她有些失神的走到桌边坐下。

    陆照寒抬头看过去,只见苏棠像是一朵蔫了的花,失了神气。

    跟在身后的书剑朝着主子打了个手势,陆照寒立马知道苏棠是怎么回事了。

    陆照寒并未立刻劝慰苏棠,而是让她一个人坐在旁边冷静了小半个时辰,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他才对门口守着的书剑点了点头。

    没多会儿,书剑就捧着一个托盘送到了陆照寒的桌边放下。

    陆照寒起身,将托盘中的青瓷小盅亲手端到了苏棠身边,关切的道:“尝尝这酸浆酪,桃子味的。”

    苏棠被陆照寒拉回了神思,视线落在旁边的小盅上,轻轻揭开小盅,一股清甜的桃子味飘散了出来。

    这叫酸浆酪的东西看着像是牛奶制作的,上面洒了层细碎的冰沙,冰沙上薄薄一层蜂蜜,看着就清凉爽口。

    苏棠取了旁边瓷勺轻轻抿了一口。

    顿时冰凉酸甜带着淡淡桃子味的气息就席卷了她的口腔,瞬间压下了暑气和她的郁气。

    “怎么样?味道如何?”陆照寒问。

    苏棠点点头,“味道甚好,世子爷,您怎么不问问我遇到什么事了?”

    “你要想说,自会与我说,我何必多问。”

    “世子爷,您现在这么佛系了?那日后我什么事可都不与您说了?”

    苏棠话音刚落,就见陆照寒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