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朱允炆将方孝孺请进献王府,心中仍一阵阵狂喜。

    虽然早已有了黄子澄这个老师,他也十分满意,但他又怎么会嫌弃自己再多一个老师呢。

    在这个时代,师生关系可是非同小可。

    以方孝孺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崇高地位,能拜他为师,那些读书人就更加会支持自己了。

    今日朱允熥因为进献了滚筒式油印机而讨到了皇爷爷的欢心,可自己得了这么一個好老师,也不吃亏。

    朱允炆心中美滋滋的,对方孝孺也显得格外尊敬。

    进府之后,黄子澄闻讯,亦前来迎接。

    三人寒暄了一番,方到室内坐定。

    朱允炆拜道:“日后还望先生多多教我。”

    方孝孺回礼,道:“我如今既被陛下封了翰林院学士,做了殿下的老师,自然会竭尽全力辅佐殿下。”

    “献王殿下乃皇长孙,将来必定登临大宝,执掌大明江山。”

    “我辅佐殿下,便是辅佐大明未来的天子。”

    朱允炆对这些言语极为受用,心中高兴,又道:“如今三弟极受皇爷爷宠爱,今日又得了赏赐。”

    “皇爷爷将我们两人各自封王,再加上各位叔叔们,皆滯留在京中,未曾返回封地,未来如何,还不好说啊!”

    方孝孺却是摇头,道:“不然。”

    “陛下既然将殿下兄弟两人尽皆封王,那储君之位,便只会从你们两人当中选择。”

    “秦王、晋王、燕王等人,他们或许心中有野望,意图争夺大位。”

    “但只要陛下还活着,他们便翻不了天。”

    “依我之见,殿下所要担心的,只有吴王一人而已。”

    黄子澄也在一旁附和:“方先生所言,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却不知方先生有没有法子,助献王殿下夺得储君之位,安定大明江山?”

    方孝孺闻言,摸了摸胡须,沉吟不语。

    许久,方道:“我听闻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近日被陛下降旨,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可有此事?”

    他此前虽没有做官,但其在文人中声望高,结交的朋友也多。

    蒋瓛被罚了三个月俸禄,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

    可再怎么隐秘,却也不可能瞒过负责发放俸禄的户部。

    毕竟,事情要由户部经手去办。

    户部又皆由文官们把持着,消息也就传到了方孝孺的耳中。

    “确有此事!”

    朱允炆点头道:“我听皇爷爷身边的公公说,蒋瓛欲拜入三弟门下,还鼓动其与凉国公等武将勾结,行不轨之事……后来被三弟拒绝并告发,皇爷爷才因此而惩罚他。”

    方孝孺笑道:“若蒋瓛真有这个念头,那依陛下的脾气秉性,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留着他,仅仅不痛不痒的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呢?”

    朱允炆和黄子澄对视一眼,道:“先生果然明察秋毫,学生与黄先生亦是这般认为。”

    “蒋瓛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乃是皇爷爷最倚重的亲信。”

    “若他真对皇爷爷怀有二心,皇爷爷又岂能容他?”

    “想来他所谓的投效三弟门下,不过是奉旨试探而已。”

    方孝孺微微颌首,道:“不错!”

    “吴王在朝堂上公开索要储君之位,陛下又岂能对他完全没有任何疑心?”

    “用蒋瓛去试他,也就顺理成章了。”

    黄子澄扼腕叹息:“可惜吴王警觉万分,并没有试出什么。”

    方孝孺道:“此子行事孟浪,大逆不道,心思却极为聪敏,颇有才学,要不然,也写不出那等诗词文章。”

    “不过,一个人若是心术不正,德行不修,就算再有才学,又有何用?反而为祸更大!”

    “献王殿下,您与他虽有兄弟之情,但皇家无私,天下为公,殿下对他可不能念半分私情。”

    “他公然站出来,与殿下争夺储君之位,殿下便不该再视他兄弟,而该视其为仇寇。”

    “他今日在陛下面前,举荐我做殿下的老师,亦不过是惺惺作态而已。”

    “我心坦荡,绝不会因为他的举荐而因私废公,殿下也万不可对他存半分仁义之心。”

    朱允炆站了起来,深深一拜,道:“先生教诲得极是。”

    “我心里亦是有数的。”

    “自那日他在大殿上请求立自己为储君,我与他的兄弟情谊,便已彻底断绝。”

    “只是皇爷爷不愿看到我们兄弟反目成仇,我身为长子,还要做出温良谦恭的样子,好让皇爷爷开心。”

    “这才与他虚与委蛇。”

    方孝孺轻轻点头,赞道:“献王殿下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心性,却是有天子风范!”

    “大明江山,就该由献王殿下来继承。”

    他话锋一转,道:“陛下诸皇子年岁已长,不少人又长年在外掌兵,如秦王,晋王、燕王等,皆不是易与之辈。”

    “其他的皇子,对大位也未必完全没有想法。”

    “储君之位一日不定,众皇子便都会有觊觎之心。”

    “再加上殿下和吴王,众多皇子皇孙争锋,必然导致朝纲不稳。”

    “依我之见,陛下不会让储君之位久悬不决。”

    “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三五个月,储君之位,就会确定。”

    “而现在,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方孝孺分析道:“陛下让蒋瓛去试探吴王,便是对他还不信任。”

    “我等正好可以在这上面大作文章。”

    朱允炆坐着的身体稍稍前倾,语气急促地问道:“该如何行事?”

    “明暗两条线!”

    方孝孺道:“明面上,咱们可以令人大造声势,鼓吹吴王殿下乃真龙转世,合该继承大位。”

    “他吴王不是当着朝堂众官员的面,公然索要大明江山吗?”

    “咱们跟着起哄,他也不能拒绝吧?”

    “声势造得越大越好。”

    “如此一来,不止是咱们,就连秦王,晋王,燕王等诸位皇子,也会将矛头一齐对准他。”

    “他将成为众矢之的。”

    方孝孺冷冷笑着:“暗地里,咱们可以悄悄搜集吴王违法犯罪,乃至其勾结凉国公、开国公等武将,意图谋反的证据。”

    “只要咱们有心,一定能找出蛛丝马迹。”

    “就算是真没有,咱们也可以造出来。”

    “再将证据暗中呈送到陛下案前。”

    “如此一明一暗,大事可定!”

    黄子澄拍掌,赞道:“索闻方先生大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有此一明一暗,两头行事,何愁大事不成?”

    朱允炆更是喜出望外,起来再深深一拜。

    “我得先生,犹如刘玄德得诸葛孔明,从此雨过云开,前路皆可高枕无忧。”

    “就按先生说的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