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二人说开后,淋漓畅快地谈论了许多朝堂上的事情,不知不觉就日落西山了。

    “对了老师。”临哥儿想起来道:“我爹娘想补办婚宴,要挑个好日子,您可以帮忙挑一个吗?”

    吴寂容立刻笑起来道:“可以啊,现在就看。”

    临哥儿他爹娘那桩离奇的婚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现在竟然打算补办婚宴,看来谢将军夫妇的感情很好啊。

    “多谢老师。”临哥儿道。

    只见吴寂容口中念念有词,认真一番掐算,然后在纸上给学生写了一个日子和时辰。

    临哥儿又道了一声谢,随后起身告辞。

    其实命理风水方面的知识,谢韫之这个大将军也有所涉猎,因为排兵布阵都用得上,只是挑成亲用的喜日子……

    他是真的不在行。

    如今拿到临哥儿老师给挑的日子,也瞧不出哪里特别,不过相信对方就是了。

    “爹,老师希望我认祖归宗,拿回勇国公府的继承权,您觉得如何?”临哥儿准备离开,但想起爹对他们娘俩的怨念,就有意地改变了有事只跟娘商量的习惯,也和爹说说。

    谢韫之一听,就知道吴寂容的心思与布局了,对方显然是要拉临哥儿入局,当下便皱起眉头,因为临哥儿在他眼中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掺和这些。

    然而话到嘴边又及时醒悟过来,父母看孩子总是长不大的,自己不应该总被框在父亲这个角色去替临哥儿考虑问题。

    这一点应该学习孩子们的娘,跟孩子们做朋友。

    “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谢韫之看着临哥儿说道:“我当然不希望失去你这个孩子,不过我相信,就算你认祖归宗,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而非想离开我和你娘,还有弟弟们。”

    临哥儿:“……”

    怪了,爹今天说话怎么一股子娘的风味呢?

    让他险些都快忘了爹以前的样子。

    但显然,还是现在的爹更可爱,让人尊敬的同时,少了以往的畏惧。

    “您说的没错。”临哥儿点点头:“都是为了大局罢了,权宜之计,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就会留下很多隐患。”

    “吴先生跟你说了?”若是谢韫之没感觉错,临哥儿以前应该是抗拒的。

    临哥儿道:“是老师提起的,不过我自己也是这么想,因为我看现在的世子夫人不顺眼,她爱欺负娘。”

    谢韫之:“……”

    好吧,原来临哥儿夺权的动力这么单纯。

    早上嫉妒儿子,现在有点嫉妒妻子呢,什么时候孩子们也能这样为他着想。

    不多时,许清宜也知道了临哥儿的打算,从私人感情上出发,她倒真是舍不得临哥儿去当别人家的孩子,所以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长到她不说一个字,临哥儿都看得出来她的不舍。

    “娘,又不是真的去他家吃饭睡觉,只是挂个名号。”临哥儿道,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娘的心目中这么重要,重要到娘的聪明劲儿都发挥不出来了:“两家就住在隔壁,我继续在将军府待着,他们还能不愿意吗?”

    那倒也是,但凡临哥儿肯认祖归宗,勇国公夫妇就该乐疯了,又怎么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

    见娘的脸色缓过来了,临哥儿又道:“正好还可以把针对您的人挤下去,一举多得。”

    这说的是许亭筠吧?许清宜好笑,看来临哥儿对许亭筠的怨念很大啊。

    那当然了,临哥儿还在平阳侯府就经常听说许亭筠欺负娘,现在又亲身体验被对方算计,算是新仇旧恨一起报。

    “什么?大哥要去别人家了?”禛哥儿明显只听了自己想听的一部分,兴奋发言:“那我以后就是老大了吗?”

    临哥儿不客气地敲了一下禛哥儿的头,无情地道:“做梦,你只能当老二。”

    禛哥儿捂了捂脑袋,瞬间就老实了:“……”

    通常这种情况,许清宜和谢韫之都是不管的,因为老二自己欠收拾。

    *

    金三宝是太子身边人这件事,竟然传出去了,现在百姓们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案情还有探讨的余地。

    主要是疑点重重。

    第一,为何这么快斩首金三宝?若是为了平息民愤,理由恐怕有点站不住脚。

    第二,金三宝谋害陆世子夫妇的动机是什么?他一个无根之人,太子身边的奴才,和陆世子夫妇无冤无仇,说他是凶手未免太牵强。

    第三:倒是太子与温氏二小姐有过一场轰动京城的拒亲事件,没准太子表面大度,实则记恨在心?

    因此不少人认为,这个金三宝只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而这个其人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许清宜听了消息,立刻就想起那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果然啊,若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帝给太子扯的这块遮羞布,终究还是遮头不遮腚,自我安慰罢了。

    若说现在还只是猜测,届时宣布太子被废,又还有多少人相信太子与陆襄夫妇案无关。

    百姓‘谣传’凶手是太子的消息,也传到了宫里,皇帝很生气:“岂有此理!”

    这些人竟敢妄议太子,胆子太大了。

    可令皇帝无奈的是,案子的确是太子做的,他也没有底气拿百姓们如何,只能另想办法。

    皇帝立刻召见了恭王和谢韫之。

    也不是责骂他们,只是商量个办法,叹气道:“朕知道,金三宝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应该不是你们故意散播的,毕竟你们答应过朕的事,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谢韫之和恭王被皇帝审视着,两人面不改色,坦荡荡地道:“请陛下明察,此事确实与我等无关。”

    半晌。

    “好了,朕说了不是责怪你们。”皇帝顿了一下,面容严肃地道:“去查查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另外,压一压那些涉及皇家流言蜚语,成何体统?”

    “是。”二人领命,告退。

    其实,见过恭王和谢韫之后,皇帝便将他们排除掉,这两人的品行和诚信,他都是认可的,那么剩下能做成事的就只有肃王了,答案毫无疑问是肃王吧。

    按理说,肃王的能力也不错,如今太子废了,选肃王登基也无不可,然而皇帝知道,这些年自己拿肃王当太子的磨刀石,肃王对自己早已深恶痛绝。

    他又怎么能选一个痛恨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否则等他百年之后,史书还不定怎么写自己,更甚至,可能连皇陵都进不去。

    皇帝也有私心,他怕啊。

    与金三宝的身份一同曝光的,还有谢将军长子和勇国公府的真实关系,人们听说,谢小案首其实是陆襄夫妇的孩子。

    “真的假的?”众人惊讶无比。

    “不过话又说回来,凝渊公子当年也是年少成名,以文采著称,若真是父子俩,倒也对得上。”有人分析道。

    “太意外了太意外了,这跟金三宝替主顶罪一样玄乎,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假。”有人已经迷糊了。

    “不是我说,这个节骨眼散播这种消息,有没有可能是转移焦点?”有人怀疑道。

    “没准两个都是真的呢?反推一下,假如谢小案首真的是陆襄夫妇的孩子,那……”说话的人露出让大家意会的眼神。

    “我倒是希望后者是真的,那样凝渊公子就有后了,虎父无犬子啊。”亲凝渊公子的人说道。

    从谢将军手里抢孩子,想想就有些刺激。

    临哥儿身世的消息,是许清宜趁乱放出去的,主要想试探一下人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如果反响是正面的,就等于为临哥儿认祖归宗做铺垫。

    届时名正言顺,水到渠成。

    但如果反响是负面的,就需要看看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了。

    虽说凝渊公子死了十三年,可依然有很多人在精神上追随着这位超尘拔俗的大才子。

    他们的意见很重要。

    好在,得知临哥儿可能是凝渊公子的遗腹子后,这群人可以说是欣喜若狂,替凝渊公子感到开心。

    因此,坊间充满让临哥儿认祖归宗的声音。

    这条路铺得好啊,临哥儿想了一下就觉得很妙,到娘跟前询问说:“如果反响不好,您就会先辟个谣,然后再做其他打算是吗?”

    许清宜点点头:“我预料到反响大概是好的,届时你就不是夺权,而是众望所归,也没有人会说你挤了陆启铭。”

    站在道德制高点嘛,不给人落一丝口舌。

    有时候就算是名正言顺的事,可人们往往就会同情弱者,觉得强者抢走了弱者的生存机会。

    许清宜可不想让这样的局面发生,她要让临哥儿的回归,方方面面都毫无破绽。

    “没错。”临哥儿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还要表示不忍相争,拒绝数次之后,最终才肯进陆家门。”

    许清宜还能说什么呢?给了老大一个大拇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