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月,清算行动仍在继续。

    经过皇帝的深思熟虑,肃王家眷的判决也终于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肃王无子,剩下的都是妇孺,皇帝并未处死他们。

    只是夺了身份,贬为庶民一同流放。

    纵观史上那些被贬流放的宗室子弟,大多承受不住打击,举刀自刎有之,撞柱而亡有之,只为留自己一份清高。

    皇帝心中未尝没有这个期许,这样一来,他仁厚的名声也不会受影响。

    心高气傲了小半辈子的真阳郡主,听到圣旨的瞬间,确实想过自刎算了,可是想想又打消了,寻死确实能保全清高。

    可是她死了,谁来报杀父之仇!

    所以,真阳郡主的刀举起来,只是泪流满面地割了一把长发,然后又一鼓作气地划花了自己的脸。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给她抓住机会,她便会杀回来!

    从今开始,真阳郡主已死,接下来的日子,她会好好活着,好好强壮身体,精进武功,等待机会。

    又过了数日,来到统一发配的日子。

    老夫人今日早早起来,叫嬷嬷们带上衣服食物等,去送送亲人。

    银子也有一些,用来路上打点官差。

    这本是不合规矩的,流放的犯人,哪有资格带包袱上路?

    不过官差行了方便,也不知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看在谢韫之的份上,态度还算和气。

    老夫人倒没觉得是银子的作用,虽知道说了会让儿子难受,但还是叮嘱道:“不管如何,天下人还是敬重韫之的,你们此去颇为艰苦,不要不好意思提韫之的名字,总归要照顾好自己,以性命为重。”

    “是,儿子省得。”侯爷名讳叫谢明宗,说罢跪在地上,深深地朝着母亲磕头。

    其他谢家人见状,也跪下来磕头。

    老夫人终究是惦念着他们的,送了不少银子,叫他们一路上好过些。

    却不知道,这笔银子是谢韫之给老夫人做开支的,若省着些花用,至少能用两三年,眼下却大部分都给了儿孙。

    否则呢,她还能攥着不给吗?

    儿孙有难,自己却独坐高堂锦衣玉食,老夫人感觉自己做不到。

    “好了,都起来吧。”老夫人泪眼朦胧道。

    谢明宗戴着枷锁,缓缓自地上爬起来,不禁期盼地看了看四周,似乎在找谢韫之的身影。

    “韫之腿脚不便,兼之身份敏感,不来相送也是情有可原。”老夫人隐约看出儿子的心思,便抹着眼泪道。

    母子之间还想再说些什么,官差忽然大喝一声:“好了,该上路了,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让开让开!”

    流放队伍动了起来,铁链拉着众犯人踉跄前进。

    “老夫人。”嬷嬷们赶紧搀扶老夫人离开:“走吧,不然大爷要担心了。”

    大爷是喊的谢韫之,现在都没有官职和头衔了,只能这么喊。

    对方早已敲打过她们这些身边人,要好好照顾老夫人的起居,凡事不能让老夫人乱来。

    银子这事,她们已是没劝住,若是此行再出了差错,她们担不起大爷的责怪。

    老夫人叹口气:“横竖是我们没本事,一家人都指着韫之过活,他媳妇不待见我们也是正常的。”

    从分家后许清宜的表现,老夫人得出这个结论。

    见老夫人说起许清宜,身边的嬷嬷们都不敢接话,甚至心惊肉跳着想劝老夫人住嘴,这话可不兴说啊。

    若叫人听了去,没人会觉得老夫人在理解孙媳妇,只会叫人觉得这个孙媳妇不孝。

    老夫人不知道的是,她拿给自家儿子的这笔钱,都是许清宜手里拨给谢韫之的,若非如此,谢韫之还没钱过手呢。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许清宜也关注了情况,听说谢淮安一家子,终于被押送上路,她心里也放下了一件事。

    不管谢淮安两口子,将来会不会卷土重来,至少接下来的几年都是安生的。

    就这样一晃眼,他们回到京城已有半个月了,忙完手头上杂七杂八的事情,许清宜才有空去裴府,探望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寇明珠。

    她家的大胖小子是元宵节那天生的,算算也有两个月大了。

    许清宜去的这天,正好裴彻休息在家,进屋她就看见了寇明珠。

    对方热情洋溢地笑着迎来:“谢夫人,可把你盼来了。”上下打量一番,赞叹地道:“半年未见,瞧瞧这美得,越发冰肌玉骨。”

    “明珠。”许清宜端详哺乳期的对方,越发珠圆玉润,便笑道:“你才是人比花娇了,面若芙蓉。我啊,最多就是捂了一个冬天,白了几分。”

    “嫂夫人,快看我和明珠的儿子,乳名叫亮亮。”裴彻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献宝似的招呼她看。

    “哟,快给姨姨抱一抱。”许清宜期待地笑道,话说自打来了这里,她貌似还没抱过小孩儿,因为这里的宝妈们,平日里也不带小孩儿出来玩啊。

    所以难得一见。

    襁褓里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面容标致,长大后肯定是个大帅哥。

    许清宜想摸摸对方的小脸,硬是给忍住了,笑着夸赞道:“这孩子一看就是遗传了你俩的好相貌,将来定是貌比潘安。”

    “还小呢,将来长得周正就满意了。”寇明珠许久不见许清宜,也很高兴,没有多想便道:“要说好看,将来你和谢将军的孩子,那才叫惊为天人呢。”

    听见妻子提到这个,裴彻忽然紧张了一下,倒也不是他变得心思细腻了,只不过想起之前见面,谢韫之每次提起孩子,脸上都流露着期盼。

    那是他为数不多被上峰羡慕的时刻,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还有许久之前,沈知节嘲笑谢韫之无嗣那事,也在京城流传了一段时间。

    这可是非常非常严重的侮辱,没有哪个男的受得了,所以他俩闹掰,没有人会怀疑是假的。

    就算一开始是假的,后来出了这事,也只能是真的了。

    男子汉大丈夫,这口气打死也不能咽下去。

    “那得看生儿子还是生女儿了,生女儿像爹,那倒真的可以期待。”许清宜笑道,想象了一下像谢韫之的女儿,长大后不得祸国殃民?

    又道:“生儿子多半面相似娘,才学也遗传亲娘,所以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娶对贤妻旺三代。”

    男的都知道娶个条件好的妻子,不仅能改善基因,还能改善风水。

    所以,女孩子们选夫婿时也要记得擦亮眼睛啊,理智为上,不能让对方的基因拉低了自己的风水。

    但凡谢韫之有个不好的显性基因,许清宜都打死不生孩子。

    “真的吗,还有这个说法?”寇明珠惊讶。

    “是啊。”许清宜和寇明珠两个女人,显然都没有往‘不孕不育’那方面想。

    她们还凑在一起研究小亮亮长得像谁,性格有什么特点之类的,聊得津津有味。

    裴彻:“……”

    同情谢将军,原来当时的满城风雨,只有谢将军一个人受伤了。

    许清宜在裴府和寇明珠聊孩子聊半天,天色不早了才准备告辞。

    这时,寇明珠才鬼鬼祟祟地提起要孩子的事,倒是没直接说,只是给许清宜塞了一件亮亮的小衣服。

    “咳,放枕头下,据说有用。”寇明珠含糊其辞,也没说清楚。

    许清宜面露茫然,未曾理解其意,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嗐,原来是怀孕大法。

    顿时既感动又好笑,点头道:“行,多谢你,那我就收下了。”

    “客气。”寇明珠给许清宜一个鼓励的眼神,希望对方快点如愿以偿,和谢将军生个惊为天人的孩子。

    许清宜捧着亮亮小朋友的衣服,终于也静下心来思考怀孕的事,其实谢韫之醒来后,她对生孩子已经不那么执着。

    也就是最近,才又萌生了一定要生一个的念头,但也是秉着有缘则来,无缘不强求的心情,没什么压力。

    现在想想,赶路那段时间刻意避开了月事,回到京城后又过了半个月,癸水早就该来了才对。

    不会吧?

    想到月事已经迟来好几天,许清宜眼睛一瞪,摸上自己平坦的腹部,心里边风起云涌。

    这么神奇?

    难道谢韫之休养了半年,那什么质量上去了,给她来了个大大的惊喜?

    许清宜想到这种可能,顷刻间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很想立刻找个大夫把一下脉,看看到底是不是啊?

    但又害怕白高兴一场,综合最近舟车劳顿,心情大起大落来看,月事推迟几天或紊乱也是有的。

    许清宜:“……”

    纠结一番,决定小心翼翼再等五天,要是还不来,就找个大夫瞅瞅。

    谢韫之年纪大了,她不想对方被吓得一惊一乍,这样对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