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起来的许清宜,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见谢韫之从老夫人那边的宅子回来后,情绪显得略低落,听说还安排人准备送老夫人去岭南。

    这,肯定是出事了。

    “韫之,怎么了?”许清宜也走到窗边,抱住临窗独站的谢韫之轻声问。

    对方身上的气息依旧好闻,却有一种阴天的味道。

    “没什么。”谢韫之低声道:“我这辈子自认光明磊落,没有做过亏心事,天下人爱我敬我者不知凡几,更有知我懂我的妻儿,但我付出最多的几位,却从不心疼我。”

    原来是这事,许清宜柔声地安慰道:“人生没有十全十美,你已经占了九,又何必再去计较那一?你若是连这个都想不开,便是你贪心了。”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不对?”谢韫之皱眉反问。

    “当然是你的不对了。”许清宜抬头亲了一下他的脸,美男发愁依旧很养眼,笑道:“你有功夫发这种闲愁,我还挺高兴的。”

    谢韫之瞬间懂了个中意思,猝然笑出来。

    是啊,他现在生活顺畅地都发起这种闲愁了,何尝不是一种顺境?

    “还是夫人稳重。”说着,谢韫之将脸埋入许清宜怀里,偏生他身量高大,此动作透露着些许滑稽。

    “你够了哈。”许清宜哭笑不得,自从这人知晓自己的心理年龄后,动辄就不把他自己当年长者端着了。

    “我也是一气之下做的决定。”谢韫之搂着妻子的肩膀商量:“要不还是算了,免得说出去不好听。”

    他毁了名声不打紧,就怕影响到孩子们将来的前途。

    “怕什么?”许清宜道:“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你若是现在怂了收回成命,她日后就能变本加厉地爬到你头上撒野!”

    能把谢韫之气成这样,八成是说了什么诛心的话,许清宜可不同情对方。

    至于孩子们的前途就更不用担心了,按照他们兄弟几个的本事,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断了出路。

    “嗯,还是夫人疼我。”谢韫之得了夫人的支持,心中瞬间就不难受了。

    夫人说得对,十全成他已经占了九美,剩下的一项又何必再勉强。

    送祖母去岭南的心也不再动摇。

    没几日,谢韫之安排的人便如期送老夫人启程了。

    宅子里果然无一人肯跟随老夫人,把老夫人气得不行,原以为都是自己的忠仆,大难临头也不过如此。

    仆人们有苦难言,他们何尝不想当忠仆,可是老夫人明摆着去受罪,他们也得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不是?

    此番送走老夫人,确实引起了一番小小的议论。

    谢韫之便对外说老夫人思念儿孙,想去岭南与儿子一同生活,同时感受感受岭南的好风光。

    他本人倒是不同意,是老夫人强硬要求,因此他也不能强拦着老夫人与儿子团聚。

    否则就是他不孝了。

    老夫人坐在去岭南的马车上,懊悔死了,岭南有个屁的好风光,她才不想去那穷山恶水满是流放犯人的地方!

    可是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后悔已来不及。

    谢韫之休书一封,叫人快马加鞭送到岭南谢明宗手中,好叫对方知晓,老夫人的车驾马上就要来了,让谢明宗这个当儿子的赶紧做好接驾的准备,莫要怠慢了老夫人。

    谢明宗收到这信,看得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谢韫之这个逆子,不仅没有把他们接回京城,还将老夫人送了过来,这不是送了一个难伺候的麻烦过来吗?

    岭南这边要什么没什么,老夫人住得习惯才怪!

    最难受的就数秦氏了,瞬间感觉天塌地陷!

    上辈子她好不容易才熬死了老夫人,自己当家做主,谁知谢韫之那个丧良心的,竟然把老夫人送过来磋磨她。

    “老爷,我不答应。”秦氏撒泼道:“这里要什么没什么,如何伺候娘,你养得起吗?”

    就知县那点子俸禄,养得起才怪。

    “……”谢明宗又气又无奈,说道:“好了,等娘来了再问问,是不是她想了我们了才来的,届时让她回去就是了。”

    谢淮安倒是没这么乐观,据他所知,祖母怎可能放着京城的锦衣玉食不享用,反倒来岭南受罪。

    但眼下诸事不定,一切等对方到了再说。

    又等了一段日子,老夫人这把老骨头,险些被折腾死在路上,期间她已经后悔了八万遍。

    可惜没有后悔药,不然早就低声下气地与谢韫之忏悔了,她后悔啊。

    总以为谢韫之还是那个敬她爱她的长孙,再生气也不至于……

    谁知,错估了对方,也错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娘?”谢明宗看见被折腾得病恹恹的老娘,又好气又心疼,上前来郁闷地问道:“您为何要来岭南?跋山涉水的,这不是折腾吗!”

    老夫人一肚子委屈,瞬间就哭了:“为何?还不是为了你们,不然何至于惹恼韫之,叫他一怒之下就将我送来。”

    “祖母,您仔细说?”谢淮安道。

    “你是不是写了信给韫之,叫他接回京里去?”老夫人上下打量着谢明宗,倒不像生病的样子,又叫谢韫之给猜对了,不禁着恼:“我以为你真的病重,求他无论如何也将你接回京养病,他便恼了。”

    谢明宗几人皱眉,小心翼翼地问:“也就是说,您以后只能待在岭南,回不去京城了?”

    “……”提到这个,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心头又委屈了,要不是为了不成器的儿子和二孙子一家,她何至于得罪谢韫之。

    “这下好了。”秦氏心都凉了,语气更凉:“岭南什么都没有,您来了只有粗茶淡饭,冷床硬枕。”

    想要过上好日子,起码也是几年之后的事。

    只怕老夫人还熬不到那个时候。

    老夫人被扶进去府衙后院,看见儿媳为自己准备的住处,何止是冷床硬枕,简直就是杂物房。

    想想以后的日子,她老人家两眼一黑,倒真是糟心得晕了过去。

    后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