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东凰终于明白,为什么女皇会说大皇子的病即使治好也没办法继位了。

    因为他生来就与常人不同。

    几人去了隔壁偏殿坐下来,女皇神色倒是如常,显然早已接受了儿子与众不同的事实:“东柏眼睛跟常人不同,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无法避免地会泄露一些天机,因此注定寿命不长。”

    晏东凰看向即墨东柏:“这种情况是天生的?”

    “嗯。”即墨东柏点头,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我觉得挺好的,很新奇,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我能知道,这种感觉无人能体会。”

    “心态还挺乐观。”晏东凰面上也泛起几分笑意,“你都能看到什么?”

    “很多。”即墨东柏敛眸,“生老病死都能看到,但不能看的太多,看得多了,身体就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

    晏东凰心头微跳:“那你能看到我什么时候死吗?”

    即墨东柏抿着唇,温和一笑:“姐姐命格贵重,可以长命百岁。”

    晏东凰端着茶盏的手微紧,那一刻,她心里已经明白,长命百岁应该是假的,会不会……会不会她正常的寿命就应该是在二十一岁?

    她转头看向女皇和皇夫二人:“我能跟他单独谈谈吗?”

    女皇夫妇虽有些讶异,却什么都没问,安静地起身走了出去。

    “姐姐。”即墨东柏伸出手,目光精准定格在晏东凰的手背上,“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晏东凰起身坐到他身边,握着他苍白修长的手。

    少年的手完美无瑕,苍白而纤细,跟玉石一样凉凉的,掌心甚至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纹路。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手。

    晏东凰说不出来此时是什么感觉,她心里生出了些许迟疑,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心里的疑惑。

    可回避从不是她的风格。

    晏东凰轻轻吸了口气,“东柏。”

    “嗯,我在。”即墨东柏笑意温暖,“姐姐受苦了。”

    晏东凰目光微顿:“为什么说我受苦?”

    少年嗓音温柔如水,像是能抚平人心里所有的怨恨和痛苦:“遭遇最亲的人背叛,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比万箭穿心还痛。”

    晏东凰心头一震,他真的知道。

    知道她前世遭遇的一切。

    晏东凰敛眸,眼底神色复杂,握着他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收紧:“东柏,我是重活过一次的人对吗?此前遇到过的事情,不是一场梦?”

    “嗯,不是梦,是真的。”

    “那……”晏东凰不解,“如果是命运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那我死之后,我所离开的那个雍朝还存在吗?摇光做了皇帝是不是?两个雍朝是并行的?还是所有人都重新回到原点,重活一次?”

    “姐姐问题好多。”东柏笑道,“姐姐是不是放不下那个朝代?”

    晏东凰怔了怔,随即失笑着摇头:“可能不是放不下,而是觉得惊奇,命运原来竟能如此奇妙。”

    顿了顿,她又道:“也怕打破历史该有的轨迹。”

    “姐姐可以理解为所有人都回来了。”即墨东柏缓缓说道,“时间倒流,既定的历史不会改变,唯有姐姐经历过的这段会改写。”

    是吗?

    “对所有经历过那段人生的人来说,都是一次重生,只是他们没有记忆。”

    晏东凰缓缓点头:“所以摇光没有登基,也没有孤独终老?”

    “姐姐为什么觉得他会孤独终老?”即墨东柏微微挑眉,一双剔透干净的眼睛落在晏东凰脸上,像是能看透她内心想法似的,“做了皇帝,不是应该三宫六院吗?”

    晏东凰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即墨东柏率先认输:“一切回到原点,没有那么多后续,所以他不会做皇帝,也不会孤独终老。”

    顿了顿,“不过我觉得比起前世他是否孤独终老,姐姐更想知道的,应该是这一世你们会不会白头偕老吧?”

    晏东凰皱眉:“我没——”

    “摇光星是帝星最忠诚的杀神,永远都不会背叛姐姐的,姐姐不用担心。”即墨东柏反握着他的手,“即便再怎么冷硬无情的人,也有会疲惫孤独的时候。姐姐是天子,但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把自己打造成无所不能的神。”

    晏东凰抿着唇,沉默地看着他:“我们虽是姐弟,但未曾谋面过,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姐姐不是说了吗?因为我们是姐弟,是至亲。”即墨东柏笑道,“这种天生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哪怕相隔千里,我也能感受到姐姐的存在。”

    晏东凰嗯了一声:“紫樱也是你的姐妹,你现在能感受到她在哪儿吗?”

    “能。”即墨东柏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她到了北齐,已经把北齐搅得天翻地覆。”

    搅得天翻地覆?

    晏东凰正要再说些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皇兄。”

    “皇兄!”

    “皇兄,你在哪儿?”

    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大,即墨东柏不得已起身走了出去:“谦儿。”

    “皇兄,你怎么在这里?”少年走来,探头朝屋子里看了看,随即满脸敌意,“这人是谁?”

    即墨东柏介绍:“她是我们的姐——”

    少年蹬蹬进殿,眼神不善地看了一眼晏东凰,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他转头看向即墨东柏:“皇兄要成婚了吗?”

    “不是——”

    “那她怎么在这里?”

    晏东凰看着眼前这个蓝袍少年,虽然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心头却生出一丝古怪之意。

    即墨谦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长相跟他的父亲权紫有些像,五官端正,性情骄横而单纯,不悦的表情都写在脸上。

    只是……

    晏东凰眼底划过一抹深思:“我是你的姐姐。”

    “姐姐?”即墨谦挽着即墨东柏的手臂,“姐姐是什么东西?我没见过你,你不许抢走皇兄。”

    晏东凰沉默着,忽然意识到女皇对两个孩子的评价着实太委婉了。

    身体柔弱。

    资质愚钝。

    东柏体弱其实不是身体的原因,而是因为知晓天机,所以才说药石罔效。

    但大皇子至少聪明通透。

    而这个二皇子……

    晏东凰眉头微皱,二皇子看着有些傻气,不像个机灵的孩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