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裴丞相和戚太傅若有所思地看着元紫樱,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难道真是这个姑娘搞的鬼?

    毕竟武阳王就算再怎么蠢,也不能当着太上皇和陛下的面如此大逆不道,雍朝跟北梁打过那么多年仗,两国早已是死敌。

    武阳王若跟北梁联姻,岂不是自寻死路?

    听说这世间有让人说真话的药,却没听说让人说假话的药,武阳王心里或许确实有这个想法,所以用药可以让他把大逆不道的想法都说出来。

    但到底是不是中药,谁也不敢确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武阳王大概没有教过他儿子忠君爱国之道,否则仇恩泽绝不敢如此狂悖无礼,丝毫不把太上皇和陛下放在眼里啊。

    一片静寂之中,晏东凰冷冷开口:“武阳王父子御前不敬,通敌叛国,先拉出去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关进刑部大牢,着刑部审问,务必让他供出所有涉及谋反的行为,跟他勾结的人有哪些,待问出他全部罪名之后,再另行处置!”

    “是!”御前侍卫把武阳王父子往外拖去。

    “陛下!”晏璋急急跪了下来,“武阳王定是中了暗算才会胡言乱语。他镇守南疆,跟北梁一南一北相隔甚远,双方怎么可能联姻?定是有人对武阳王使了不入流的手段,才导致武阳王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明察。”

    晏东凰目光冷漠,威压慑人:“武阳王御前不敬是事实,亲口承认通敌叛国也是事实,大逆不道威胁父皇和朕更是事实,宸郡王是要替他辩解吗?”

    晏璋六神无主:“臣只是想让陛下——”

    “就算他真有冤枉,也要朕查清楚之后再做定论。”晏东凰说罢,语调骤冷,“来人!把他们拖出去!”

    殿外又进来四名侍卫,两人一组将武阳王父子往外拖去。

    “皇上!”武阳王大声喊道,“臣之所以带着儿子回京,是不想掺和凤摇光对南陵的战事,因为南陵根本不是真心讨伐凤摇光,而是想找回他!臣之所以派人送来急报,是想让陛下处置凤摇光,而不是放虎归山!”

    “凤摇光当年被皇上所救本就是阴谋,这是他们南陵的苦肉计。”

    “凤摇光是南陵皇帝的亲生儿子,他们父子之间有误会是假的,当年受重伤奄奄一息是假的,背叛和驱逐也是假的!”

    “凤摇光带走青鸾军数万兵马,只会让南陵如虎添翼,若南陵皇帝承诺传位于他,陛下确定他还会回来吗?”

    “他不会回来的,凤摇光回去之后会先做储君,然后反过来攻打雍国,立下军功,之后就是继承帝位,太上皇,这是一场隐藏了多年的阴谋,求太上皇早做准备啊。”

    “陛下太过信任凤摇光,会导致雍朝迎来灭顶之灾!”

    武阳王声嘶力竭帝地吼着,痛心疾首,听着就有一股忧国忧民的愤慨存在。

    然而殿内的太上皇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厌烦。

    “荣春。”他抬了抬手,不耐地吩咐,“让人把他的嘴堵上,听着闹心。”

    “是。”荣春连忙转身,吩咐把武阳王父子的嘴巴都堵上。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晏璋颓然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上的袍子。

    裴丞相不无担忧:“太上皇,陛下,凤将军会不会真的……”

    “朕和父皇当年见到凤摇光时,他奄奄一息,进气少出气多,身上大伤小伤遍布,那是经历过一番酷刑才有的身体。”晏东凰语气沉稳淡漠,“如果当年他真能豁出一条命,用苦肉计获取父皇的信任,继而在青鸾军潜伏这么多年,不得不说,他这份意志力惊人,为了做奸细付出去的代价未免太大。”

    太上皇缓缓点头:“若当真如此,我倒是佩服他当年的苦肉计,以及多年隐忍的本事。”

    裴丞相眉头锁着,没说话。

    其实国家与国家之间互派奸细探子都是常有的事,抓到了一般都是杀,不会去追究其他。

    用苦肉计、美人计或者其他计迷惑对方,史上也经常有。

    如凤摇光这般,其实谁也不敢完全笃定他会完完全全站在雍朝这边,虽苦肉计的可能性不大,但不是没有。

    太上皇和陛下心里都清楚。

    他们之所以选择相信凤摇光,或许也做好了承受信任失败的心理准备。

    “东凰。”太上皇转头看向晏东凰,“若就此把武阳王父子关进大牢,南疆军队你打算怎么办?”

    “他既然说四十天为限,儿臣下个月就亲自去一趟南疆。”晏东凰语平静,“我倒要看看,南疆军队到底是听谁的。”

    太上皇嘴角扬起:“看来你已有把握。”

    晏东凰没说话。

    兵者诡道。

    帝王之术和用兵之道大多时候是通用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她从不会无缘无故去猜忌谁,但该做的准备她会提前做好。

    太上皇没再前殿多加逗留,武阳王父子被重伤被拖去刑部大牢,太上皇就起身回了麟趾殿。

    ……

    武阳王被关押进刑部大牢。

    晏璋也彻底萎了,即便晏东凰没有治他的罪,他也知道自己完了。

    晏东凰不会放过他的。

    贵太妃得知此事,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哭着求到太上皇面前,不顾一切地替武阳王父子求情,盼着他大发慈悲,饶武阳王一命。

    “太上皇,您知道的,臣妾的几个兄长皆战死沙场,臣妾只剩下这一个哥哥了呀!太上皇,求您跟陛下说一说,求她留武阳王一命……”

    太上皇闭目靠在榻上:“你几个兄长接连战死沙场,一是因为他们内斗,二是因为他们能力弱,虽作战能力不行,但起内讧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你仅剩的这个兄长立功不少,本事比另外几个强多了,所以我给你们荣宠,将你从贵人一路升到贵妃,你的儿子成了除皇后嫡子之外最尊贵的皇子,你的兄长也成为朕在位时唯一的异姓王……贵妃,我苛待你们了吗?武阳王镇守边关多年,我可曾忌惮过他,可曾怀疑过他?”

    贵太妃脸色苍白绝望:“臣妾知道,臣妾都知道的……”

    “大概是朕给他的荣宠太过,对他器重太过,以至于他分不清君臣尊卑,觉得自己可以对江山指手画脚,可以大逆不道威胁天子,可以私自跟敌国联姻,并试图以此来威胁我另选天子……”太上皇睁开眼,嗓音冷硬无情,“贵妃,不是东凰要杀他,这是他自己朝刀口上撞。”

    最后一句话,俨然染了几分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