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假最后一天,沈骁进城办事儿,乔宝珠在家也没闲着。

    烧了两壶热水,乔宝珠开始洗换下来的衣服。

    她正坐在小板凳上,吭哧吭哧的用洗衣板搓衣服,吴美丽挎着一个圆笸箩来串门了。

    吴美丽身材高大就比沈骁矮了半头,走路风风火火十分得有气势。一人高的院门,在吴美丽手里就像蒲扇似的单薄无力。

    乔宝珠坐在屋里面洗衣服,听见外面大门‘咣当’一声,下意识的坐直身体往外面看。就看见一个人影儿闪了一下,没等她看清楚,外屋门就被拽开了。

    “宝珠同志,我过来找你唠嗑来了。”

    吴美丽热情洋溢的走进来,熟练地样子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乔宝珠两只手臂架在膝盖上,看着吴美丽眯眼一笑:“嫂子,你喊我宝珠就行,不用叫我同志。”

    吴美丽扭脸摆手,“那可不行,沈营长是我家姜森的领导,你就是我的领导。我说话得跟你客气点,不能叫你名字。”

    实话说的太直接,把乔宝珠整不会了。愣愣的看着吴美丽,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美丽见乔宝珠正在洗衣服,将手里的笸箩随手丢在炕上。

    一遍撸着袖子,一边对乔宝珠说道:“这帮当兵的天天在泥堆里打滚,身上埋汰的要命。他们的衣服不使劲儿搓,你根本洗不出来。”

    “你这小身板子,哪能搓动他们这些脏衣服。你起开,我帮你搓。”

    乔宝珠哪好意思让吴美丽帮自己洗衣服,赶紧推辞道:“我能洗动,不用你帮我。”

    话还没说完,乔宝珠就被吴美丽连着小板凳一起端起来了。

    吴美丽将乔宝珠端到了炕上,看着她惊魂不定的表情,得意的秀了秀她的胳膊。

    “吓到你了吧?嘿嘿,你认识我时间短,我浑身都是劲儿。这么跟你说吧,别看我家老姜是个当兵的。他那小身板子根本比不过我。”

    “我以前在生产队,我一个人能挣两份工分。不管是锄地还是修路、砍树,我一个人能干三四个人的活儿。”

    “就这一盆衣服,我用不上半小时就能搓完。”

    说着吴美丽拎起沈骁脏兮兮的作训服,双手搓了起来。

    乔宝珠是见过吴美丽割肉、做饭的,动作利落干脆极其有效率。

    现在看她洗衣服,一双铁手搓出了残影,那速度比洗衣机都要快。若不是亲眼看见,乔宝珠还真不信有人能在半小时之内将一盆的脏衣服搓完。

    “这衣服真好搓诶,水里放啥了,草木灰吗?”

    吴美丽看了一眼放在肥皂盒里的肥皂,眼睛一亮:“你们知青就是讲究哦,花钱买肥皂搓衣服。俺们都是自己做猪胰子使,比肥皂差点儿,但便宜啊。”

    说完吴美丽又撩了撩洗衣盆里的水,一脸纳闷的嘀咕:“这是肥皂水吧,摸着滑溜溜的。衣服都泡软和了,挺能下灰。”

    吴美丽是真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没有那么多歪心思。

    坦率直爽中透着可爱,乔宝珠很喜欢她的性格。

    笑着解释道:“不是草木灰也不是肥皂水,是我用开水冲了点洗衣粉。”

    吴美丽一脸羡慕道:“洗衣粉?那玩意一块钱一斤呢,你还真舍得啊。哎呀,你这日子过的可真自在。想买啥就买啥,想用啥就用啥。”

    乔宝珠莞尔一笑:“我们是双职工,你家就姜连长一个人上班。等以后你赚了钱,也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

    吴美丽眼前一亮,“可不是,等我把鞋底纳好了,也能挣钱了。”

    一想到自己能赚钱了,吴美丽干劲十足。唰唰唰没一会儿就将几件衣服洗完了。

    乔宝珠不好意思再让吴美丽帮忙,将她拉到一边,提着开水准备再投洗一遍衣服。

    吴美丽一把将乔宝珠推开,“投洗衣服还用啥热水,我涮两下就行。”

    乔宝珠推辞不过,到底看着吴美丽将衣服用凉水投洗了两遍衣服,挂在了晾衣绳上。

    “喝点水,歇歇吧。”

    让吴美丽帮自己写了半盆的衣服,乔宝珠怪不好意思的。赶紧给她冲了一杯浓浓的奶粉,又拿出平时吃的点心招待她。

    “喝着奶粉,吃着炉果,宝珠同志,你这日子也太好了。我都不想回家了。”

    吴美丽抿着嘴,小心翼翼的喝着奶粉,手里的炉果攥了又攥,始终没有吃进嘴巴里。

    乔宝珠看的心酸,笑着起身找了一个纸皮口袋,将炉果装了进去:“这是结婚的时候,亲戚们送的。我跟沈骁都不爱吃,你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去吧。”

    吴美丽信了乔宝珠的话,连连点头高兴的说道:“不嫌弃不嫌弃,我都舍不得给我家孩子买,等他们放学看见了,得乐出屁来。”

    吴美丽小心翼翼将一包炉果放进自己的笸箩里,从里面拿出了鞋底跟针线。

    “我怕在家纳的不对,想着不如来你家呆一会儿。有哪个地方做的不好,你能随时指出来。”

    乔宝珠指着吴美丽手里的袼褙,有些不可思议:“你不是说家里没有白布,怎么做出来这么多袼褙?”

    吴美丽不好意思的挤鼻子做了个鬼脸,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我跟张大姐借的,昨晚贪黑打的浆糊一点点糊的袼褙。凉了一宿,早上起来现剪的样子。”

    乔宝珠接过她手里的袼褙,仔细看了看,赞赏的点了点头。

    三十八岁的吴美丽在人情世故上总是闹笑话,但是在干活这方面还真是一个全能高手。

    “不错,你这个袼褙糊的真好。”

    得到了乔宝珠的肯定,吴美丽更有干劲了。

    “那是,我昨晚点着煤油灯糊的呢。宝珠同志,不怕你笑话我……”

    “就叫宝珠……”

    “宝珠,不怕你笑话,以前晚上干点活儿,我都是借着月亮的亮光干的。实在不行,我就点蜡。昨晚我家老姜还说,我这是狗长犄角闹洋事儿。”

    连煤油灯都舍不得点,还不是为了省钱么。

    乔宝珠听着心里更酸了,这个年代的人活着是真累啊。

    “吴大姐,你这么省,每个月煤油票都使不完吧?我家煤油灯费的很,你那若是有节省下来的,卖给我吧。要是有其他的票,我也要。”

    吴美丽又惊又喜:“你还收票?煤票你收不收?我家每年冬天都烧炕,单位发的煤票都用不了。”

    煤票?

    乔宝珠心头狂跳,煤票在城里炒的价格可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