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吉笑靥如花,眼中笑意似乎要满溢出来。

    显然,这份礼物送到她心坎里去了。

    宋瓒见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像郑吉这样喜欢动刀动枪的人,贺礼真的不难送,都不用花什么心思。

    只需送一般姑娘家不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了。

    郑吉看向了那份礼物,这是一把匕首,匕柄是梅籔疏枝的花纹,看起来古朴又雅致。

    这匕首,真是熟悉啊……

    “送给本殿的?”她微笑道,语气略有些沙哑,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意味。

    宋瓒点点头,语气云淡风轻:“这把匕首是我特意打造的,从材料到花样,都是我挑选的……”

    他深知点到即可的道理,并没有多加详细描述,令人觉得这份心意格外真诚纯粹。

    末了,他淡淡道:“希望这把匕首殿下会喜欢,能用得上。”

    郑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颔首道:“本殿很喜欢。唔,能用得上的。”

    她示意李行恩收下匣子,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直勾勾看着宋瓒的胸口位置。

    前一世,这把匕首就插在这里了,今生……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用途。

    这份心意,她当然要笑纳。

    被她这样盯着,宋瓒内心既自傲又恼怒,神色越显清冷。

    郑吉真是不害羞,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赤裸裸地看着他,真是无礼!

    若她不是最得皇上宠爱的公主,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他想到了今日见郑吉的用意,为她斟上茶水,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殿下,今日是有什么耽搁了吗?在公主府外等候的时候,我真是太担心了。”

    郑吉一听就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的宋瓒还是太年轻了,城府太浅,还不懂得掩饰。

    不,或许是对着她,他连掩饰都不想做。

    毕竟,她眼中只有宋瓒,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好的。

    于是,她笑了笑,道:“没什么事呀,就妆扮了那么久而已。”

    她回得随意,语气太理所当然,令宋瓒愣了愣。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到郑吉娇笑道:“还不到两个时辰,玉光哥哥都等不了?”

    当然是!

    幸好,宋瓒没把这三个字说出口。

    他看了看郑吉,淡淡道:“当然不是,只是好奇而已。说起来,我也几天没收到殿下的书信了。”

    郑吉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笑眯眯的:“忙着出宫开府,没空呀。”

    宋瓒再一次语窒,她回得挺正常的,但他听着总不得劲。

    好像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似的。

    郑吉原本还想看着他,但她发现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一看到宋瓒的脸,她就不由自主想起前世,心中顿时戾气横生。

    她怕忍不住,会在此时就向宋瓒下手。

    没必要现在就脏了自己的手……

    她克制着移开目光,随意看向了窗外。

    宋瓒则在想着郑吉话语的深意,眉眼不觉染了一丝愁闷,觉得有什么要脱离掌控一样。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定了定神,开口唤道:“殿下……”

    但是郑吉完全没有理会他,她一动不动,目光定定看向楼下,眼神都发直了。

    分甘楼的对面,两棵高大的梅花树下,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十分平常,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吸引住郑吉眼光的,是正从马车上下来的一个年轻男子。

    他穿着一身青衣,只在腰间悬挂着一枚兽纹铜牌,显得腰肢纤细,似不足盈盈一握。

    让人不禁产生无限遐想:这样的人到底长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容?

    但是,郑吉看不到。

    他正低着头下马车,只能看到乌黑发顶,其余都看不真切。

    她知道,他发顶有两个旋儿。

    恰此时,忽然一阵风吹过,无边梅花雨簌簌落下,似绯雪翻飞,垂落在他头顶肩上。

    他身形顿了一下,似乎对这些落梅很感兴趣,从衣襟上拈起了一朵打量起来。

    一个中年仆从跟在他旁边,为他细心地拭去落花,还在说着什么。

    这一幕,看得郑吉眼眶发热,她眼神一眨也不眨,生怕错过青衣男子的每一个轻微动作。

    明明隔得那么远,她却担心惊扰了他似的,下意识屏着气。

    这个时候,青衣男子仿佛察觉到楼上有人看着他,缓缓抬起头来。

    直直撞上了郑吉的视线,也终于彻底展露了他的脸容。

    令人诧异的是,这样一个有着清绝身姿的人,竟然长着一张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脸!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眼睛。

    一双瑞凤眼,眼珠子极黑,恍如珠玉在侧,朗然照人。

    与他的目光对上,郑吉的心顿时“砰砰”急促跳动起来,气息也随之紊乱。

    但她仍旧舍不得移开眼,这是她日思夜念却生死两茫茫的人,此刻骤然出现在面前,让她难以置信,唯恐梦一场。

    相思两世梅花发,忽至窗前仍疑君。

    此时,她旁边却传来了一个聒噪的嗓音,似苍蝇嗡嗡:“那马车标志……这两个,是玄陵杜家的人。”

    原来,是宋瓒见到郑吉盯着楼下失神,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这个场景。

    他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么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男子,有什么值得她垂目细看的。

    这样的普通人,京兆一抓就是一大把。

    倒是那个中年仆从,雄姿矫健,样子颇英伟不凡,比年轻男子犹胜许多。

    说实在话,这两个人都入不了宋瓒的眼,真正入了他眼的,是那辆马车。

    准确地说,是马车顶上那一个“杜”字。

    左木右土,色以黑漆,这是京兆玄家的标志。

    他想了想,道:“听说杜太傅的幼子从河东回来了,我还没有见过他的人,莫非,杜太傅幼子?”

    然而,他迟迟没有听到郑吉的回应,再一看,她仍旧目不转睛看着那两个人。

    见此,他忍不住问道:“殿下,你认识他?”

    郑吉摇了摇头,眼神有些空,她得用尽全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至于失态。

    她没有看宋瓒,淡淡道:“不认识。但是……”她语气一转,饶有兴致道:“你说,他是杜太傅幼子?”

    下一刻,她甩下了一句:“那就去试探试探吧!”

    说罢,尚不等宋瓒有什么反应,她便站了起来。

    宋瓒愕然,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在他犹豫间,郑吉已经“噔噔噔”跑下了楼,伸手拦住了杜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