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拜帖,是林珺所投的。

    因其是公主伴读,门房便将她的拜帖送了进来。

    拜帖上言辞亲恳,表达了想要见到郑吉的殷殷期盼。

    「接下这帖子,让她三天后过来吧。」郑吉随意将帖子放下来,淡淡道。

    林珺求见的原因,她能猜到。

    这个时候了,林家既要为江南道治水筹钱,又要准备好事发后的替死鬼,林珺当然要来求见她了。.

    她默然片刻,好奇地问道:「姑姑,本殿当真是……蠢得挂相吗?」

    「殿下,您瞎说什么?」惠南姑姑瞪眼道,气愤得很:「咱们殿下可聪明着呢,谁在殿下面前嚼舌根了?奴婢第一个饶不了!」

    郑吉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本殿,就是好奇呀。」

    不然,为何一个个人做局,都找上她?

    宋瓒想利用刘纯度,目的就是通过她向姜家拿钱;林珺以她们的姐妹情谊作掩饰,也是为了利用她。

    他们不约而同地盯上她,当然是因为她好骗。

    蠢钝才能好骗,这样的人,偏偏是最受宠爱的公主,偏偏是首富最疼的外孙女。

    不从她这里谋算好处,简直对不起自己,谋算得少一点,都可以说是为人良慈了。

    不过,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

    她如今倒是很期待,林珺,这个前世异常聪慧的人,此番会如何哄骗她入局?

    三天后,林珺如约而至。

    她一见到郑吉,便笑了起来,笑意一点点从唇角到眼底,发自内心一般。

    她亲亲热热地迎上来,娇笑道:「殿下,许久不见了!我可想念殿下得紧,殿下有没有想我?」

    这样的表现,任谁见到了,都会由衷地说一句:这对小姐妹的感情真好!

    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呢?

    或许,也不是装出来的,只不过在这种情谊下面,还隐藏着谋财害命的算计而已。

    郑吉前世就是没有想到,所以背后被林珺插一刀的时候,才会那么难以置信。

    经过前一世,此刻她也磨练出来了,板着脸道:「是很久没有见了。既然这么想念本殿,为何没有来见?」

    林珺如果被这吓倒,那就不是林珺了。

    她神情黯了一下,重新扬起笑容道:「殿下,您知道的。我出府一趟并不容易。再者,知道殿下您最近很忙碌,不敢贸然打扰。」

    懂事、体贴,处处都为郑吉着想,这是郑吉过去最喜欢林珺的一点。

    说起来也奇怪,她身边有太多体贴、为她着想的人,林珺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为何她会觉得其与众不同呢?

    大概,是因为林珺会说出来吧。

    但凡其做了半分,都会让她知道,但凡是几分的事情,也会说成十分,进而让她心中感念。

    看起来是林珺时刻为她着想,实际上,是林珺牵着她的鼻子在走。

    光从这一份谋算人心来说,她就不得不服!

    自上次长定宴之后,她当众落了林珺的面子,再加上先前的嘲讽拒绝,想必足够让林珺察觉到她态度已转变。

    这会儿,林珺会用什么态度来应对呢?

    林珺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郑吉,脸上还是热情洋溢:「殿下,您的事情都忙完了吧?我在后宅之中,也听闻了殿下的威风。殿下是第一个进入武阁的公主,这也太厉害了!」

    林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眼睛眨巴眨巴,满眼满心都是佩服。

    换作以前的郑吉,内心定会十分享受,现在……也如此。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呢?

    所不同的是,以前的郑吉会顺着林珺的话跌入坑中,现在的她,只想把林珺推入坑。

    她伸出纤纤细指,轻戳了一下林珺鼻头,道:「你啊,就会说些好听的话。本殿还不知道你吗?说罢,这次可遇到什么难事了?」

    林珺心中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一颗心提了上来:「殿下,我最近一切都好,没遇到什么难事呀。」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眉头略蹙,但瞬间又仰着头对郑吉笑了起来。

    笑容灿烂,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似的,令人见了就不自觉心生欢喜。

    因为,刚才一闪而过的轻愁就越发明显了。

    郑吉笑了一下,按照之前的行事,故作发怒:「当真没事?本殿不信!你是本殿的伴读,林家的人要是欺负你了,就是不把本殿放在眼内!」

    林珺感激地看着郑吉:「殿下,他们当真没有欺负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林珺欲言又止,似十分为难。

    郑吉当然要继续追问下去,不然,怎么让林珺顺利开口说出来意呢?

    「但说无妨,本殿一定会为你撑腰的!」

    此话一落,林珺便红了眼睛,语带哽咽地说道:「殿下,还是您对我最好。要是祖父他们也待我这样,那该多好啊……」

    郑吉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接上了话:「这么说,还是他们欺负了你?」

    林珺还是摇摇头,但脸色出现了一抹难堪:「殿下,他们没有欺负我。祖父他也是没有办法了。祖父说,近日家中困难,我的嫁妆要减半了……」

    她扭着帕子,慌乱地看着郑吉,语无伦次:「殿下,我该怎么办?余家已经下了聘礼,我的嫁妆若是减半,那……那我以后嫁去了余家,还怎么做人?」

    她眼中明明眼盈满了水光,神色却十分倔强,死死咬着唇,始终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平时越是乐观开朗的人,偶然露出脆弱悲伤的时候,就越让人心怜。

    郑吉目露心疼,豪气干云地道:「不就是嫁妆吗?说白了,还是银子的事!你是本殿的伴读,本殿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余家,肯定不敢说什么!」

    「李行恩,把半殿的私印拿来!小鹊儿,你尽管拿着本殿的私印去采办,需要什么就买什么!」

    李行恩闻言,脸上却十分为难:「殿下,您的私印……老奴斗胆劝诫,这恐怕不太合适。」

    说这话的同时,他不断朝林珺使眼色,意思是让她立刻开口回绝殿下。

    但是,以往十分聪慧的林珺,却好像看不明白他意思,还在扭帕伤心。

    呵……果然如殿下所料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