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张琴,着实有些可惜。

    这是一张非常雅致的凤尾琴,通体光润柔滑,富有光泽,可惜的是,左侧缺了一角。

    缺的这个角上,还有浅浅的浮雕,非常精致的凤尾,现在却缺了一翎,非常可惜。

    万先生为难地看着陆怀谨,恳切地道:“这缺了一个角,不仅不好看了,而且音也不准了……”

    他这一趟来,就是看准了陆怀谨的精湛技艺,想要求他帮忙修复这张凤尾琴。

    陆怀谨看了看,摇了摇头:“这张琴我修不了。”

    “啊?”万先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

    “如果这仅仅只是装饰,需要修改的话,我是可以的。”

    之前说的,只是装饰品摔坏了,需要修理,陆怀谨是觉得,应该没太大问题。

    可是现在这个,影响到音色,那就有很多因素要考虑到。

    陆怀谨见他不明白,便认真地解释着:“而且,这件古琴最重要的,是它有漆面,漆器的修复……要做到新补与原作色泽的协调一致,是件很困难的事。”

    纯手工古琴的最大优势,在于精工细作。

    而他现在,漆器修复还没有学过的。

    他平常的习作,也仅仅是涂层清漆罢了,接不来这么大工程。

    “啊?那,不上漆也可以的……主要是现在缺了这一块,陆大师您看,缺的这个角就很明显……”

    万先生也挺无奈的,在此之前,他已经找了好多人看过了。

    主要现在这琴断裂的地方,裁面坑洼不平的,非常毛燥。

    尤其是这缺的一块还是朝上的,就很明显。

    无论是摆看,还是装饰,反正都不像样。

    “我甚至还买了一块纱来着,想着盖上总没事了……”

    但是也不行,看到之后就会想到它底下还有个坑呢,而且纱太轻薄了,也盖不住,没那个味儿。

    陆怀谨点点头,还是能理解的:“如果长时间不处理的话,也不行,有漆,这琴才能放得更久。”

    毕竟也怕它裂,没法好好保存……

    “哎,对的对的。”万先生犹豫了一下,迟疑地看向陆怀谨:“要不……您就帮我把它稍微修饰一二,涂上清漆也可以的……回头再涂别的颜色好了……”

    “这恐怕也不行。”陆怀谨叹息着,解释道:“就古琴的修复来说,天然漆、鹿角霜等传统材料髹漆工艺是必须坚持的,因为现代合成材料和工艺根本无法达到古琴修复的要求。”

    而要做到这点,他首先得去学漆器,然后得自己来调漆。

    当然,他应该是能调出相似的漆色的,但是这需要时间……

    他现在还在学木雕呢!

    “没关系没关系。”万先生大喜,高兴地道:“您懂这么多,我很相信您,就……这样,您先帮我把这里,稍微处理一下,至于音色,您不用管,这反正是张观赏琴了……至于漆……我可以等!”

    他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他愿意等待。

    只要陆怀谨最终能帮他把这张琴修复完整,音色不对也无所谓的,反正他也不弹。

    “……好吧。”

    既然再三推脱,万先生依然坚持,陆怀谨也就点了点头。

    于是,他抱起古琴,轻轻放到了工作间的桌上。

    得到万先生的同意之后,吴灿成打开了直播。

    收到陆怀谨的直播开始的消息后,赵立书顾不得自己还在展厅这边,就掏出手机打开了直播间。

    其他人也差不多,很快地,陆怀谨的直播间涌进来不少熟面孔。

    “是的,今天主播要修复一张琴……对,凤尾琴……”

    凤尾琴琴板刻着凤尾,龙香柏木制成弹拨,以琴音潇洒空灵见长。

    陆怀谨不用制琴,他要做的,是将这原本已经破损的凤尾,修复完整。

    他垂眸仔细地看了看,沉吟片刻,轻提一口气,才缓缓落下了刻刀。

    每一刀,他都刻得非常认真。

    先将破损面全都清理干净,非常谨慎,因为这边已经缺损了,不能再多切掉一点点了。

    基本上,是尽可能地将其保留琴身的完整。

    看着缺了好大一块,但是陆怀谨将这些毛刺什么的都清理干净,再细细地打磨一番后,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明显一样。

    然后,陆怀谨便着手了雕琢。

    要做成浮雕,其实并不太难。

    难的是,得将这浮雕和原本的琴身相衔接。

    陆怀谨每一刀都很小心,早在下刀之前,就已经酝酿好了凤尾的角度和每一丝线条的排列。

    这期间,不仅吴灿成没敢吱声,万先生都下意识屏息宁神。

    生怕一点点意外,就影响到了陆怀谨的发挥。

    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紧张,直播间里的弹幕都没几个了。

    所有人眼都不眨地看着陆怀谨刻下了一刀,又一刀……

    等到最后,陆怀谨停刀,吴灿成都下意识微微睁大了眼睛。

    成功了吗?

    陆怀谨用指腹轻轻摩挲片刻,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进行精细的打磨。

    因为原本就已经打磨过了,所以他现在打磨直接用的精砂纸。

    一点点,非常小心地打磨过后,陆怀谨最后才将整张琴推了过来:“万先生,你看看。”

    “好……”万先生走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

    不得不说,陆怀谨的浮雕技艺,那是真的没得说的。

    “对对,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万先生惊喜地点点头,手有些微微颤抖地候触摸却又停住:“这,太好了……”

    虽然他很满意,但陆怀谨该说的还是得说:“现在我做的这个浮雕,还不是最终呈现的效果,只是给您看一看能完成的程度。”

    如果以后正式要上漆,就得把另一侧也刮平,削到和这凤翎一样的厚度,再进行浮雕复现。

    “那样的话,左右才完全对衬,才能更完美。”陆怀谨看了看,又道:“当然,如果到时候,我能学会漆器工艺,也许能将左边直接以漆堆出厚度,那样的话,可能就直接在漆上面做浮雕,效果能更好。”

    但是正如陆怀谨之前所说,想要调出这样的色泽,尚且困难至极。

    更何况是数层漆色,还得保证色泽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