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伷一语落下,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

    巴丘城连通湘水与长江上下游,战略位置太过关键,孙权闻讯后肯定是要谴军来争夺的。

    现长沙郡内时局还未彻底掌控,又有交州刺史步骘提兵北上进驻桂阳郡,局势还是十分微妙的。

    沉吟半响,霍弋审视着一侧,面色依旧浮笑道:“其实……本将并没有打算要此时就占据江南之地。”

    “啊?”

    此言一落,樊伷顿时满怀狐疑之状,惊诧道。

    “那霍将军此番是?”

    他也有些懵了,不打算据有江南那攻克巴丘等战略要地又有何意义?

    似是注意到了其脸上透出的疑惑,霍弋笑了笑只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眼界要宽,格局要大,别局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你执行便是,巴丘、罗县等地若难以坚守便退至武陵依托山川、河流的地势与吴军僵持。”

    随后他神色一沉,快速吩咐着。

    说罢,又侧首看向一旁的沙摩柯笑着拱手请求着,“沙首领麾下儿郎皆是从小生长于山林之内,此番有劳协助牵制吴人了。”

    “不求守城,只要能搅动江南风云别让敌军稳住诸郡局势即可!”

    “霍将军放宽心,我会协助樊从事的。”

    “嗯。”

    确立了计划,霍弋随即又道:“此番东下弋需要部分能够擅长山地奔行的士卒。”

    “不知可向首领借调一部精锐随行?”

    “这好说,稍候我亲自去挑选精锐。”

    闻言,霍弋连忙拱手拜谢,“那就有劳沙首领了。”

    “霍将军客气了。”

    随着计划已定,霍弋本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备足船只,等沙摩柯挑选了数百余众的蛮人送来后就下令麾下各部乘船沿湘水转至江水上顺江东下。

    刚进入江水之上,风浪便大了起来。

    舟船也略微开始摇晃起来,对于土生土长的霍氏部曲以及蛮人精锐倒是未有多少影响。

    出身荆州的他们早已惯习水性。

    但还有数百随军的曹兵战俘,便遭罪了。

    正所谓“南船北马”,他们哪经历过长江上的大风大浪,只要舟船稍微颠簸一下就有些头晕目眩,上吐下泻。

    索性是巴丘距离陆口大营的距离并不算遥远,倒也挺了过来。

    待进入了陆水的水域后,霍弋昂然立于一艘斗舰之上目视前方若隐若现的大营轮廓,语气颇为浑厚的下令道:

    “令艋艟居前,冲击敌军大营。”

    “斗舰居后,放箭压制敌方火力。”

    “喏。”

    军令一下,荆州军的船队迅速便列成了战斗队形往江水南岸的吴军营垒攻去。

    “呜呜呜~”

    伴随着江上出现大批战船,号角声也快速于营中吹响。

    留守营内的吴兵闻讯纷纷集结于营墙一线持弓守备。

    当众兵士注意到江中那一艘艘庞大的斗舰以及数不清的艋艟舰时,面上无疑是浮现出了惊愣之色。

    “什么情况?”

    “吕将军不是在率军围攻江陵城么,为何荆州水师会出现于此?”

    “公安城也有吴侯的亲自镇守,这是怎么回事?”

    “对呀,荆州水师操控那么多的战船如何能堂而皇之的顺江直下?”

    一连数语,营内众士卒神情大变,士气已然有所涣散。

    由于霍弋突袭了巴丘城后就立即派遣部众封锁了长江水域,这就导致了下游的陆口大营根本未收到江南之地失守的变故。

    自然也就对荆州军突袭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晓黄盖阵亡,此番的战船几乎都是缴获江东一方的军情。

    毕竟,己方主力都尚在公安,江陵城下围城,又有蒋钦部于江津渡拦截荆州援军,腹地反而出现了敌方水师?

    这不科学啊!

    想归想,但江上的荆州将士却不给敌军丝毫的反应时间。

    “咻咻咻。”

    随着战船不断逼近岸边,斗舰上的弓弩手纷纷拉动了弓弦,下一秒就见从天而降的羽箭犹如漫天箭雨般落在大营内。

    此时的霍弋所部将近有三千余众。

    纵然剔除不擅舟船作战的数百北方曹兵,兵力上也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概因此番江东几乎都将主力全压在了夺取江陵的前线,后方无比空虚。

    斗舰体积本就庞大,此时的弓弩手屹立船上女墙后面不断居高临下的张弓搭箭。

    在箭雨覆盖之下,营内吴人几乎是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借着漫天箭矢的打击,熟悉水战的霍家军与蛮兵精锐操控着艋艟舰不断逼近江岸边。

    兵力不足外加军心不稳,吴兵压根难以抵挡!

    随着艋艟舰靠岸,各部精锐登岸结阵也几乎宣告了局势的奠定。

    随着营门告破,荆州军涌入营内便犹如饿虎扑食般展开了屠戮。

    霍弋立于斗舰上目视着南岸战事,眼见着大局逐渐已定后,紧绷的神情方才渐渐放松下来,感受着江上吹拂而来的冷风,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脖子。

    “全军登岸~”

    舒展了一番被冻得通红的双手,霍弋大手一挥,高声下令道。

    随着各舰船逼近岸边,吴兵已是大势已去。

    很快,陆口大营也被攻陷,插上“霍”字将旗。

    据有陆口,霍弋面容上愈发浮现着满满的喜悦之色,远眺江水道:

    “陆口一下,荆州战局将彻底由我掌控了。”

    “孙十万,汝接下来将如何应对否?”

    他神情上流露着颇为豪迈的面容暗想着。

    袭取长沙郡,掌控江南之地?

    或许孙权在听闻这则军情的时候,都以为此便是他的战略方针。

    但霍弋此时只想表示,格局太低了。

    正所谓是,存人失地,存地失人。

    将思维局限于一城一地的争夺毫无意义。

    与吴军执着抢江南之地有何意义呢?即便全据诸郡也逆转不了战局,掌控不了主动权。

    但顺江东下取陆口,却可以!

    霍弋远眺江水,思绪万千,遂命周边的亲卫将保管好的舆图铺开重新将目光投入到图上琢磨着下一步的行动。

    “陆口沿长江往东的水路便是夏口,此地接连汉水与江水的通道。”

    “长江北岸亦是江北的乌林港,向北可沿陆路直逼夏水然后奇袭蒋钦所部后方与援军夹击江津渡的吴军。”

    “陆口大营南边亦有赤壁山作为倚仗,可沿山路袭柴桑之后。”

    目光扫视舆图上,霍弋这时颇有一副指点江山,天下任由驰骋的豪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