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越来越来长了,春近了。

    蓉城出了不少事似乎也平息。

    那次,王家抓住杜曼珠,与猫妖一番谈判,不光要回东西,还要杜卯赔不少金银,折腾许久才平息,他们的事解决了柳家也是松了口气。

    柳道长柳岩天白忙一趟,柳不怀缉拿的猫族将军折磨得差不多,只是现下从猫族也榨不出什么,只能作摆。

    柳不怀不曾现身作战,最终过来观摩战况,刚巧跟朱鹮打了个照面。只是各路人马都退去了,对面的妖功力不浅,他不敢乱来,阴狠狠地笑了笑,离去。

    在一处山坡底,给他遇上几只小狼崽,顺手便抓回去。这会儿天刚破晓,露水还未退去,柳不怀靠在床怀抱着自己的爱宠猫妖杜茵茵,说着:“所有的事都有意思起来了。”

    那时,㶧濛看凤狐琪娘和欧阳雨泽都醒,便将柳不怀看着自己笑说了。欧阳雨泽检查一番并未发现施加的道法。

    俞苧夜的意思是,在这客栈里,欧阳雨泽自不必说,现下她们更不算安全,像李沉和㶧濛从前过着平静的生活,只怕影响最大,不若找个地方躲躲。

    欧阳雨泽也赞成,只要无利可图,他们不至于抓那么紧。

    这些时日,两人回垚县住了,不是回李沉老父老母那,也不是回小院,而是到了李沉在市镇暂住的小居。李沉打着㶧濛是他恩人的名号,不论居住,还是饮食都十分周全,她不知自己算他哪门子恩人,不过是被自己牵扯进来。

    蓉城内的店面,李沉招呼伙计又开起来了,这段时日他也算是忙里偷闲,日子过得爽朗,这会正在灶前倒腾。

    㶧濛从东屋出来,坐台阶上,看着偏西南方的小屋,她想起凤狐琪娘的话。

    “前世今生之情,一路以来走到这一步,我不信他毫无所知,你毫无所望,别再留遗憾了……”㶧濛心中一动,可是很快就打消了,李庐陵,今生你已过上与截然不然的日子,我如何去打搅……若真执念太深,只怕有朝一日自己后悔不及。

    两情相悦比之自己与他人妖殊途,及这险恶的世道,或许实在算不上什么。自己在人间生活这么久,终究不是人。

    㶧濛这会回过神,闻到阵阵飘香,才惊叹他已经起了,李沉摆上一盘辣菜,一盘辣肉丁炒豆腐,两碗白粥,两双筷子。可算忙完,李沉过来招呼㶧濛过去。

    菜香极,又是㶧濛最爱,她吃得很香,“要是不够瓮里还有。”李沉温柔地说。两人一人两碗把饭吃完。

    饭毕,李沉在院里浇花,㶧濛追过来,“你对妖魔的畏惧几近于无,那夜连我自己都还怕……”

    李沉浇花的手顿住,把瓢和桶放下,“或许不知者无畏,㶧濛,我们不必如此紧张。”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生命只有一回,你自己还有你父母。”㶧濛焦急地说。

    李沉赶紧出言安稳道:“还来得及吗?我可在诸多妖怪露不少次脸,妖怪拿人可比妖怪还要不讲人情。”

    这给㶧濛说愣了,她差点忘了,“可……我能帮你们逃开这一切,不必越陷越深。”

    “我们一定要逃吗?或许,一切并没有姑娘想得那么糟糕。我先前欧阳雨泽讨过道符,就那夜他的威力,他那道符应该管用。”李沉快速地说着,要打消㶧濛的顾虑。㶧濛心思也简单,很快被忽悠过去。

    “要论急我只会比你更急,可什么都未发生,我们不能自败长堤,不能使其防范水患,适得其反。”李沉炯炯有神地看着㶧濛。

    㶧濛由看着周遭的事物愣神到紧紧盯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他竟这样类比……是否对我太过信任。

    “而我还有事情需要确认,自同姑娘头次见面时,庐陵便想自己遇上过去求之不得的良缘。如今,情难自抑,到底该如何继续下去?”李沉郑重地对他心爱的姑娘说。

    㶧濛的双眼睁大几分,痴字仿佛覆于她脸上。

    “我……”她不知该说什么。

    他坐在石阶上,“我明白现下局势紧张,但庐陵上一世到最后一无所有,这一世要图一个圆满。”

    㶧濛激动地不知所措,喜悦的泪水不自觉地落下,李沉赶紧起身要为她拭泪。

    她一把将李沉揽在怀中,“庐陵!”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还从未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她,这种感觉他好喜欢,“李庐陵不明局势凶险,㶧濛姑娘也要跟着不明局势凶险吗?”

    此时似乎没有什么局势凶险,两人只是幸福地笑着。

    两人乐得自在,㶧濛收拣几块碎布,缝了件衣裙,李沉方才在练字,现下画起画来,她编着竹篾,悠哉悠哉地走过来,“呦,真巧。”原来李沉正在画竹,他笑了笑说:“编什么呢?”

    “你说咱们,行走江湖需低调,编个斗笠如何?”她的手又麻利又巧,而凤狐琪娘则手慢不过她花样多。“你要吗?我给你也编一个。”

    “你带的竹篾够编一个斗笠吗?”李沉反问道,“来,坐。”

    㶧濛环顾四周,这小房间里就李沉身后那把椅子,她也理所当然地坐下,他站着画画,她又编了会发现确实不够,便把活放下。

    此时李沉也放下毛笔,靠过来,半坐在椅把上,“小濛,你记得一个名为隐尘的人吗?”“隐尘?他是龙族和人族的后裔,相助虎族,是当初李家的对手。”㶧濛说道。

    “这个人或许不是人我见过一面,也从李家人口中听闻不少他的事迹,唯竹堪配之。”李沉嘴里念叨。“为何如今独见萧姑娘不见此人。”

    “不,他就是人,只是他的情况我亦不知。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亦是近半年才得见萧云,只是每次相见,重点都在苧夜身上,完全没想到隐尘身上,或许他……”㶧濛说到后边忽然面色难看,她似乎得出一个推想又摇了摇头。

    李沉抚了抚她的肩,“好人自会长命,别多想。”

    “好。”㶧濛点了点头,可内心旧事翻涌。

    山林处,几处简陋的小木屋里堆满妖,这原本是虎族的地盘,真是山中无老虎,猫猫自称王。

    “戚戚主上呢?”几个猫妖娘子都慌了。杜曼珠就是这帮小娘子的头,杜戚戚是杜曼珠的头头。

    杜戚戚近来身体不适,在妖族联盟的别居休养,杜卯也因此便心浮起来,惦记上杜曼珠了,从前摸过几下,这回想一举拿下。

    “曼珠,你实在不该糊涂到涉险去做这些事,真是蠢,可知我为救你耗费多少心思。”猫大王杜卯坐在大位上,杜曼珠和她的手下站着,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莫非不是你怂恿我怎么干吗?”

    原本这些个姐妹觉着理亏,脸色不大好看,但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听头发话倒是硬气不少。

    杜曼珠看猫王发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从始你便对我威逼利诱,使我步步堕入圈套,如果不是你怎么会有我沦为玩物的今日!”

    看猫王由“你闭嘴”到“你小声些,小声些。”他庆幸把弟兄们安排在别处。

    屋里三十几个姐妹都笑出声,就这些猫妖长得玲珑可爱,又心思多,正是猫族向道士谋利的工具。

    “杜卯,你我谁也说不了谁。”杜曼珠原本有几分笑意,但看到他狠戾的神情,心凉了半截,挥袖离去,猫族姐妹也跟着离开。

    杜卯的猫将军数月不见了,他现下一点底气都没有,不知道死哪去了,他只这么想。

    而杜曼珠如今在猫族威信不低,她只怕那个老货,但那个老货从桐洲府那次后就不见了,莫非……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王家和猫族倒是挺光明磊落的,物主跟贼的关系,陈家很容易就打听到,倒是柳家和猫族的龌龊关系,在人间到口风挺紧,什么也没打听到。

    “那能不能通过猫妖得到王府内部的地图。”俞苧夜问道,“就我看来,猫妖跟王家关系不深,王守擎王守明都挺抵触人与妖这种。关押隐尘必是重中之重,杜曼珠这次应该是临时起了贼心,不一定了解王府里的情形。”陈檀说道。

    欧阳雨泽倒是挺乐意跟这位前辈说话,他说道:“若是舍了猫妖,线索便断了。难道要我们去抓王道士或是亲自去找吗?此时我们已经招来蝎子蛇精凤狐,若是不与王家起冲突,尚可使其放松警惕,若是起冲突,只怕无立足之地,猫妖则不同,力量微弱,又无利害关系。”

    “这倒也确实,救出隐尘此事宜急不宜缓,老夫一定鼎力相助。”陈檀许诺道。

    “我倒觉着宜缓不宜急,一来王家势大,二来我觉着就算我们按兵不动,先找上门来也是柳家和猫妖。”凤狐琪娘说道,“王守明虽心狠,可他在王家需倚仗王守擎,王守擎又要倚仗别人,而柳家三位当家都心狠手辣,总无过多谋划,往往出我等不意。”

    俞苧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在座几位也表示认同,达成共识。张相便邀几人去用中饭,欧阳雨泽被他牵着走了,他看见俞苧夜已经站起,没多想跟着张相走了,凤狐琪娘已经站起身,瞥了瞥坐着的两人,也跟着去了。

    萧云没在这,早早听凤狐琪娘的话,去探听猫族的事。

    “俞姑娘有话说?”陈檀招招手然身边几个道士也去用饭,留下两人。俞苧夜这才开口:“是什么让陈道长打定主意,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