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海城本阵被云州重创?”柳岳雷浓眉大眼的,此时眼睛更是瞪大如同铜铃,胡须虬髯如戟,显得不怒而威。

    陈烨和柳衡站在他书桌的对面,陈烨默然站在柳衡身侧,柳衡点头道:“平州老黄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不过平南王世子叶衡秋抢先一步抵达了风壑关,据说成纪王和残部也已经进入了风壑关和慕州先锋会师。风壑关易守难攻众所周知,如此看来,战局的走向应该尚无定数。”

    柳岳雷似乎有些担心,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云州的军力果然强盛,奔海城不会因此就一蹶不振吧?”

    柳衡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柳岳雷会如此关心奔海城的动态,印象里北境与奔海城鲜有往来,但瞧着家主脸上隐隐忧虑的神情,他还是回答道:“那是自然,奔海城富饶,实力雄厚,成纪王又尚在,自然不会因此而元气大伤。”

    “嗯。”柳岳雷显然还有其他的顾虑,但没有与柳衡言说的意思,柳衡也不打算问。

    “对了,上次老爷托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柳衡看了眼身边的陈烨,又笑道:“也不算是我办的,主要还是靠陈先生。”陈烨仍低着头,默不作声。

    “哦?”柳岳雷眼中欣喜的色彩闪过,接着他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东西这么难得,在商行里拿不着,却要麻烦陈先生?”

    “老爷有所不知,这东西产自东海,咱商行虽然势力广阔,但朔州毕竟偏远,商行里的存货虽有些,但和老爷的要求还差不少,再从东海进货怕是又会耽误时间错过了日子。不过商行的伙计打听到望北城守将吴淞原本是封将军手下,他手里还有一件,材质上佳。只不过他是个武痴,无论商行出多高的价他也不卖,开条件说,除非有人能在擂台上打倒他。”

    柳岳雷淡淡笑道:“这么说,是陈先生专程赶过去收拾了这吴淞?”

    “正是,这吴淞身手不错,商行派去的几人都败下阵来。难怪陈先生如此受老爷器重,老爷的吩咐他可真是毫不懈怠,骑着快马两日就赶到了望北城。取胜之后,陈先生又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可谓辛苦。”

    柳岳雷赞许地点点头:“嗯,难怪陈先生看起来有些憔悴,真是辛苦先生了。这本是我的家事,也不该麻烦你的。”

    “老爷言重了。”陈烨恭敬拱手道:“为老爷奔走,不觉得麻烦。”

    “我倒想瞧瞧陈先生的内功道和封将军的剑法较量一番,定然很是精彩。”柳衡笑着说,一边还打量着陈烨的表情。只是陈烨只是淡淡笑笑,既不答应,也不出言拒绝。

    “这两人对这种事可都没有兴趣,你这无异于妄想了。那把东西给我瞧瞧吧。”

    柳衡于是轻轻拍手,一个仆从打扮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的托盘上面,横横地排放着一柄剑。单看这剑鞘就不是俗物,并没有任何珠宝玉石的点缀,只是精铁饰以一些刻纹和雕花,虽然有些磨损的迹象,搭配着同样简单而平滑的剑柄,显得十分古朴典雅。

    仆从将托盘连带着剑递到柳岳雷面前,柳岳雷双手拿起剑来,陡然出鞘,只觉寒芒闪烁,在不算明亮的灯火下熠熠生光。剑身上有数道浅浅的血槽,却布置得像雕花刻纹,不影响剑身整体的形状与美感,他缓缓将手指凑近剑身,甚至能感到些微的寒意。之前那剑鞘仍看得出磨损的痕迹,但这剑身上却丝毫没有用过的迹象。

    柳岳雷露出满意的神情,看着剑刃,微微颔首。柳衡看着柳岳雷的神情,认真地说道:“老爷的苦心,定有回报。”

    柳岳雷不置可否地微笑,归剑入鞘放回托盘上,吩咐道:“先拿下去吧。”他拿起书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忽然余光瞥见一个身影畏畏缩缩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柳滨远走进门来,首先注意到书房里的三人,恭恭敬敬地一一行礼道:“爹,堂叔,陈先生。”他这一反常态的乖巧反而让柳岳雷和柳衡有些讶异。无奈柳滨远清楚,虽然柳岳雷一向不怎么管他,由得他打猎逍遥,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柳清雪和柳家的事务上,不过自己一时贪玩,隐瞒了重要的事情,总归是自己的错,若非今日运气好,恐怕还会惹出更大的乱子,因此他装也得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柳岳雷瞧见柳滨远有些慌乱又很是拘谨的神情,好奇地问。

    柳滨远挠了挠头,说道:“爹,有件事儿吧,我之前没敢告诉您,可能对家族的事造成了一丁点儿的影响。”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形容“一丁点儿”的影响。

    他看着柳岳雷和柳衡脸上不可描述的表情,讪讪笑道:“只是今日儿子和姐姐都差点因此丧命,等会儿还是少骂我两句吧?”他努力地想把自己说得惨一点,降降柳岳雷的火气,以免被柳岳雷骂得厉害。陈烨默然抬头看着柳岳雷。

    “究竟是什么事情?”柳岳雷不耐烦地问道。

    柳滨远深吸一口气,说道:“爹您派人找了一圈的那东西,就在牙湾内。”

    “当真?”柳岳雷和柳衡异口同声地问。

    柳滨远被这两人齐声质问的架势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继续道:“就在牙湾一个地面下的沟里。今日我……我和姐姐去瞧那个蛮猿,结果正好遇上了一伙神秘人,应该就是在北荒原里对蛮猿动手的人……”

    柳岳雷“噌”地一下弹了起来,问:“死了么?”陈烨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但眼睛死死盯着柳滨远的神情。

    “死了吧……可能,没死也说不定?”柳滨远则注视着柳岳雷脸上神情的变化,不自觉地改口。

    柳岳雷不耐烦地对柳滨远摆了摆手,喝道:“其余的路上再说,你赶紧带我们去。”

    “是是是。”柳滨远连连点头。

    柳岳雷走在最前头,柳衡三人连忙跟上。

    “回来再收拾你!”柳岳雷头也不回地喝道,柳滨远愣了一下,又瞧了瞧柳衡,看见他脸上一副写着“爱莫能助”的神情,不由得露出了苦笑,然后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柳清雪默默走在柳家宅子里,身旁柳家子弟进出匆忙,也多不寒暄。

    业已隆冬,北境的雪几乎日夜不断,风雪里透露出一股子寒意,从裘衣的下摆直往身上钻。

    柳清雪裹紧了裘衣,依旧愁眉不展。自昨日她与柳滨远在蛮猿藏身的沟壑里遭遇神秘人的袭击,柳滨远便将一切都如实告知了柳岳雷。柳岳雷大惊之下,将那个地方附近翻来覆去地查。所幸袭击的三个神秘人中,先中了一箭,然后又被柳清雪重创的那人竟没死,在柳家一顿折腾下竟又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柳岳雷自然大喜,连夜审问,今日清晨好不容易问出,这群人竟是受了云州卫焯奚的指派。只是柳岳雷属实心急,拷问得过紧了些,还没问出具体的图谋和他们的驻地就让他一命呜呼了。

    柳岳雷对于云州十分忌惮,此次更是让人家把主意打到了北境来,因此他大动肝火,在牙湾仔细搜索无果之后,当即决定派人深入北荒原搜索,这也是一批人马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朔州各个大城的军政要职都有柳家的介入,因此柳岳雷一日之内毫不费力调来了四百名士兵。他又担心不够保险,不仅让这四百人全副武装,还挑选了数十个身手好的柳家子弟,由柳衡亲自带领,深入北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