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后世一样,火车就是一个流动的小社会,这里也分了三六九等。

    最漂亮的是头等车厢,华丽的装饰,柔软的地毯,有些包厢里还有化妆室、卫生间,关上门就是一个精致的旅馆套间,在这里真正能够体会旅行的惬意和美好。

    穿过头等车厢是餐车,这里的餐车只接待头等车厢和二等车厢的乘客,二等车厢以下的乘客不能进来,三等车厢乘客想来这里挨宰?那是不行的。

    餐车装潢考究,材料多用实木,就是一个颇具品位的餐厅,顶上是水晶灯,餐桌上还有漂亮的烛台,还没到饭点,是以餐车的人不多,却有几位坐着喝茶、抽雪茄、品酒的乘客,但是餐车的服务员却仍然殷勤地为大家服务着。

    出了餐车是二等车厢,皮质的靠背座椅,干净的小桌板,整齐而有序的旅客……也颇为不错。

    走过了二等车厢的封闭门,就是靠近火车头的嘈杂、脏乱的三等车厢,这里没有列车服务,偶尔有巡查的列车员走过,要么就是神情倨傲,要么就是手帕掩鼻。

    三等车厢有的只是人挨人、人挤人,一排排木板硬座坐着的大多是行色匆匆,表情呆滞的旅客,空气中混合着各种味道。

    坐过后世火车的马晓光感叹,这头等、二等车厢倒是和后世高铁相比都有过之无不及,这三等车厢却连绿皮车都有所不如,后世吐槽的“瓜子饮料矿泉水、香烟啤酒方便面”在这里是一概没有的,有的要么是大家都不吃的套饭,要么是自己身上带的老面饼,当然火车靠站的时候,各地倒是有不少美食,比如德州。

    马晓光穿着列车员的制服,从好几节三等车厢里跋涉而出,累得他出了一通汗。

    在列车员室里解开制服,透了口气,马晓光点了一支烟,回忆了一下一路所见,目前看来,暂时还没有发现问题。

    三等车厢和二等、头等车厢之间要过去并不容易,一般的旅客到不了头等车厢,而且头等车厢的包厢能从里面落锁,还有护卫保护,表面上看安全是有保障的。

    列车上乘务人员的情况在此之前已经查过,没有发现问题。

    将军这一路必须平安无事才好,马晓光如是想,这一路时间也不会很长,到泉城只要一天一夜而已。

    稍作喘息,马晓光还是整理好制服,穿过人山人海的三等车厢回到了二等车厢和头等车厢之间的餐车。

    钻进厨房间,里面穿着厨师制服本色出演的胖子正在和几个厨师吹牛打屁,不知在说什么话题,但见大家气氛挺好,不时有笑声传出。

    “杨师傅,中午吃什么菜?”马晓光冲胖子喊道。

    “白菜炖牛肉……”胖子答道。

    “又是炖菜?”

    “什么叫又是?能有炖菜就不错了,这是火车,要么就是西餐……”胖子嚷道。

    “麻蛋,这死胖子,又开始装神弄鬼了,”马晓光心里骂道。

    其实马长官是冤枉胖子了,这时代火车和国际接轨得过分,原本还没有中式餐食的,但架不住西餐吃多了包括一票头等车厢的贵客在内大家都有些上火,近年才开始有了中餐,但由于条件有限,且食物不易贮藏,也只能有一两个菜,聊胜于无而已。

    到餐车厨房间并非马晓光闲得无事,没事找事,这里也是一个很大的隐患点,不排除日谍在饭菜里做手脚,所以才安排了胖子蹲守,好在胖子虽然嘴欠,工作却做得无可挑剔。

    为确保安全,将军的餐食是由厨房间西餐厨师备好,胖子逐一检查后,有专人送到包厢里,餐食安全得到确保,马晓光心下安定了许多。

    接着过筛子似的将包括司机、司炉在内的乘务组、车上能够进入餐车区域的乘客、头等车厢又都检查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异常。

    百无聊赖之时,拿起了桌上一张报纸,还没看到一分钟,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扔下报纸,快步走向了邮政行李车厢。

    邮政行李车厢的作用不言而喻,走进行李车,只见老李正在里面,也是一身列车员打扮的老李,刚刚检查完行李和包裹,对马晓光道:“老板,没发现,都很正常。”

    听到老李的话,马晓光心下稍安,就在行李车坐了下来,和老李一起稍事休息。

    火车不紧不慢地按照既定速度行驶着。

    两个多小时以后,车停在了一座小站,等候让车,加水。

    没过多久,南下的一列快车呼啸而来,一切并无出奇,当列车错过之后,马晓光下意识地抬头望了远去的列车一眼,一截短小的火车车厢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什么?”马晓光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来自后世出行必是飞机、高铁、自驾的马晓光,多年不曾见过老式火车,故此发问。

    “那不是车尾守车吗?管刹车的,有什么问题?”老李问道。

    听到老李的话,马晓光感觉一声滚雷从心头炸响。

    民国这个时代,由于技术的限制,列车都是有守车的。因为列车是由一节一节的车厢互相连接起来的,在车厢之间的连接处,有很粗风管予以联系。在风管中,充满了具有高压力的气体,其作用就是给火车进行减速和刹车。

    当列车进行车厢编组作业的时候,停靠站点的工作人员就要到火车的尾巴等待,等到列车编组完毕,他们就去检查风管是不是保持了正常的压力值。这个工作叫做“试风”。如果风管内部的压力出现了问题,就不能对列车进行有效的减速和刹车,那样的话列车运行安全将受到极大威胁,很可能会翻车。

    “试风”一般都在车尾进行,而且车尾这个守车上有一名非常重要的人——运转车长,运转车长一般不会被人注意,也容易忽略,但是这个位置却极其重要,因为运转车长负责整个列车的技术和安全。

    由于津浦路的特殊性,以及自己的势力范围还没达渗透到津浦线,鬼子不敢明目张胆地再制造一起“皇姑屯事件”,但是日本浪人的疯狂,马晓光已经见识了不知一次,他们完全有可能利用刹车来做文章。火车不像汽车,速度快、惯性大,要是刹车真的出了问题,我的天!不光是蒋将军有危险,好多无辜的乘客也将殃及池鱼。

    津浦路一路虽然大多是平原,但是进入齐鲁省之后有一段是有长坡的,要是真的出事,按这个年代的技术水平,很大可能会被认定是交通事故,找不到太多直接证据的。

    没敢想象整个列车呼啸着冲出铁轨,翻车爆炸之后的可怖场景,惊出一身冷汗的马晓光拉上老李,飞快地冲向了最尾部的守车。

    守车上只见一名列车员正在制动“风闸”阀门上摆弄着什么。

    并没有大喝一声“住手!”马晓光一言不发,直接化掌为刀,砍向那人后颈。

    眼见手掌将到后颈,那人却身形一矮,让马晓光这一击落了空。

    马晓光却未等手上招式用老,直接用腿往对方后背,现在是头部的位置踢去。这时,对方却鬼魅似的一个转身,双手一个十字封架,恰好挡住了马晓光这一击。

    马晓光手上的招式最多用了五分力,这时腿上却至少是九分,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务必一击击杀。

    马晓光这一脚好似踢到了败絮之上,没有一点击中的踏实感,反而却感觉空空荡荡无处着力。

    “老李,赶快通知,列车就在车站就地检查,排除隐患再出发,这个人交给我……”马晓光冲老李喊话的同时,马上站住有利身位,挡住了对手的去路。

    没想到对手武功还如此之高,马晓光振作精神,重新拉开架势,当下,扎稳下盘,变掌为拳,双臂风车轮转,双拳如雨点般击出——这是以前搏击的教官从咏春拳中化出的近距离搏击术,守车里空间有限,大开大合的较量反而会适得其反的。

    只见马晓光双拳如雨点般击向对手,一时间,眼前尽是拳影,对方未曾想马晓光也是厉害角色,只好拳来拳挡,电光石火的一瞬,噼噼啪啪,双方都用拳头,硬拼了十来拳。

    对手的武功似乎和中华武功不是一个路数,拳法刁钻,动作却也极快,挡住马晓光一番拳影之后,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微微弯曲的短刀——日本武士的肋差!

    看到对方的肋差,马晓光心理一片雪亮,更加打定主意,今天必须解决这个杀手。

    咏春的精要在于不“追手”,讲究“守攻同期”,马晓光收住拳势,只留出了正面的空隙,对手双手握住肋差,用一种不讲道理的姿势,自上而下,以泰山压顶,力拔千钧的势头重重劈下。

    刀锋眼见马上就到了马晓光的面门,他的脸上都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寒意和,凌厉的劲风。

    却听此时,根本不管正面的肋差,“砰砰砰砰”几声闷响,马晓光的双臂如同两条怪蛇一般,从一片刀光之中,一拳不空,拳拳到肉,都打在了对手身上。

    对手没想到马晓光用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肋差眼见就差一丝丝就劈到了马晓光面门,却再也无法有丝毫下落,反而对手“嘭咚”一声撞在了守车车厢板上。

    “噗嗤”一股鲜血从对手嘴里喷出。

    见一击得手,马晓光自然不会和对手客气,这时候乱讲武德是要吃大亏的,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正道。

    又是一阵暴雨似的拳头,击向对手,对方已经受伤,左支右绌,堪堪挡住了马晓光的拳锋。

    眼见自己已占上风,马晓光得理不饶人,变拳为爪换了大擒拿手,准备叼住对手手臂。

    不过对方却并非土鸡瓦狗,刚才是因为马晓光不要命的搏杀才吃了大亏。

    只见他,双臂滑如泥鳅,眼见就要拿住,却滑不留手,一时间双方又较量了数个来回。

    马晓光自知身负重任没有太多时间和这个对手缠斗,当下一声爆吼,如狮、如豹……拳头像一对流星,夹带着罡风,击向对方。

    这一击马晓光用了十成力,拳势迅猛对方根本避无可避,只听“嘭”一声之后“咔啦”一声脆响,右拳重重地击在了对方肋下。

    对方被打得生生飞了出去,撞破了守车的窗户,跌在了满是碎石的道砟之上,又是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对方,见势不妙,就地一个翻滚,不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什么物事,重重往地上一扔。

    马晓光只觉眼前一阵烟雾腾起,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