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宫殿都以为是一场喜事,却不见依兰殿伺候的宫女奴才露出一个笑脸,也让人觉得奇怪。

    宫女们哪能不懂这些人的想法,可她们有苦难言啊。

    那日发生的事,陛下和贵妃所说之话,犹如一把长刀悬在众人的脑袋之上,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旁人都以为她们这些依兰殿的奴才,面上有光,私底下也得了不少赏。

    可实际上,她们过得比谁都要担惊受怕。

    那日也不过是个开端,贵妃娘娘竟真的不想活了。

    人人都知贵妃娘娘有了身孕,陛下大喜,日日守在依兰殿陪伴。

    却不知,陛下是怕贵妃彻底了结自己的性命。

    两日不进米水,也不喝药,任由身子就这样废下去,殿内时不时传来两位主子的争吵声,碗勺砸地碰撞声,还有折枝姑姑哽咽劝说声。

    无一人能说动贵妃主子。

    依兰殿被围得像个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漏不出去,外面人自然不知里头的事。

    可外面发生的事,却传进了殿内,也落在了苏明月的耳中。

    “主子,她死了。”

    “江家满门都没了,无一人活下去。”

    “陛下给你报仇了。”

    “奴婢求您了,别这样好吗?”

    折枝端着手中参汤,双眼红肿,哽咽着求着榻上之人,眼底满是心疼。

    苏明月听到这些话,无一丝触动,眼神依旧冷漠,只露出一抹冷笑,望着头顶百花刺绣,气息虚弱喃喃自语:“是吗?”

    “那江妃还真是幸运。”

    “就这么轻易死了,让人好生羡慕啊。”

    殿内无比安静,这些话自然落进了旁人的耳中,惹得折枝心疼着急不已。

    “主子。”

    “奴婢求您了。”

    折枝搁下手中的参汤,跪在地上,不断得磕头,一边磕一边哭着求她心软,心疼下自己。

    不要再这样伤害身体了。

    余下众人皆是跪在地上,可榻上之人没有丝毫回应。

    任由旁人如何言语,她都不想再听了。

    只想闭眼,从前再不见。

    苏明月死死拽住被褥,耳旁嗡嗡作响,她听不清周遭的声音,身子在发颤,她无比煎熬。

    无比痛苦。

    一抹清泪从眼角滑落,她心中唯有一份遗憾,不知长姐是否安,不能见其最后一面。

    她想姐姐了。

    想回梧桐巷了。

    或许今生无望了。

    就她身子慢慢失去力气,双眼要彻底闭上之时,身子被人一把捞起,紧闭嘴唇被蛮力撬开,温热的参汤被人以嘴渡之。

    下颚被死死掐住,她无法闭口,嘴唇微痛,热汤入口,她的意识被强制召回,身体忽而流进了一抹力气,迫使她睁开了双眼。

    瞧见那个男人满目阴寒,贴在她眼前,拧在一处的嘴角处,还残留着汤水的痕迹。

    阴翳眼眸死死盯在她脸庞之上,四目相对,无一丝情意,只是威胁对峙。

    “你...”

    苏明月艰难发出一点声音,却被眼前冷声打断。

    “苏明月。”

    “你不想活?”

    “你想不想你长姐活?”

    “她如今就在西北,还生了一个女儿,已经被裴桉找到了。”

    “你说,朕能不能要她这条命给你陪葬,要她的女儿,给朕的孩子陪葬。”

    这一声声充斥着冷意和怒火的威胁的话语,落在这殿内,敲进了苏明月的心中,一阵阵的刺痛。

    愤怒,恨意充斥在一处,她被刺激咳嗽起来,双手死死拽着眼前的衣领,双目欲裂瞪着眼前之人。

    眼底的恨意,无比强烈,她想杀了眼前之人。

    虚弱的身子,紧绷在一处,不断发抖:“咳咳咳咳咳咳....”

    “赵寒...”

    “我要...杀了...你...”

    残缺破碎的声音,没有一丝威胁力,大不敬之言也没有引起男子丝毫怒火,冷下来的汤水被砸地上:“去给你们主子换一碗来。”

    冰凉的命令声落在一处,让宫女获得一次喘气的机会,纷纷退了下去。

    折枝不敢耽误,连忙吩咐下去。

    既然能喝下汤药,也定能吃下药膳,主子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一丝希望。

    “是。”

    折枝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担忧望了榻上之眼,脚步凌退了出去。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赵寒强硬抱着怀中之人,他能清晰感受如今的她,脆弱得如同一张纸片,甚至不用人来撕破,她便会消散在这人世间。

    越是这样清楚认知她的狠绝之意,心底便越痛。

    撕裂一般的痛楚,还混杂着恐惧感,就像是年少时,他得知母后和她腹中的孩子死时一般,无尽黑暗恐慌,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无法行动。

    他犹如一个活死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那些害死她们的人,依旧夜夜笙歌。

    这十多年,他只为鲜血而活。

    杀了所有人,他以为他从黑网之中挣脱出来。

    可如今却再次陷入,一张无法逃脱,甚至不忍撕碎的大网之中。

    若是能留住她的性命,能得到她的一丝回应。

    赵寒想,他愿死在这里头。

    可他不能。

    他没有资格。

    他这一生污秽不堪,手满鲜血,明知道深陷牢笼,却要拉着她一起沉沦。

    死也不会放手。

    双手紧紧抱着怀中之人,将她残留的躯体和气息,牢牢窝在手心。

    他只要她一人。

    只要他的满满。

    “朕是真威胁你。”

    “朕要你活着。”

    “满满,你只晓得,朕没有心,朕说到做到。”

    “只要你好好活着,你所忧之人,定能无恙。”

    赵寒抵在她发髻之上,轻阖上眼眸,遮住里头的血色和疯狂,轻声自语。

    怀中破碎之人,在一句句威胁之下,泣不成声,眼底的恨意,成为了她撑下去最后一口气。

    苏明月那渐渐消去的意识,在他的逼迫之下,被无数补药,参汤的作用,再次聚了起来。

    卧榻半月,太医每每把脉,脸色都无比凝重,可每一次说出来话,都是好现象。

    只有那么一句,让她记忆深刻。

    “娘娘腹中孩子,安然无恙。”

    “母子一体,性命相关。”

    苏明月听完,只觉得上天何其残忍,赵寒不想让她死,用长姐威胁,赵寒想要有一个孩子,上天用性命威胁。

    将她所有的路都抹杀了。

    没有丝毫退路。

    也从不让她做选择。

    世上若是真有神佛,怕是看不见她,不然怎能让她如此可悲可哀伤。

    “陛下,你真的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