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殿内,心底是这段时日少有的错乱。

    苏明月呆坐在外榻之上,脑海中都是那人眼底的笑意。

    带着了然,还有一股怪异的喜悦之意。

    他知道?

    赵寒居然什么都知道。

    苏明月手指用力,握成拳,指甲陷进了皮肉之中,细嫩肌肤很快换了颜色,就在她快控制不住力道,伤了自身之时,手心被人握住,手指被人一点点掰开。

    身旁出现一股寒意,她仿佛听见了一丝叹息:“满满,不可伤害自己。”

    苏明月怔愣在原地,不知这人何时靠近身旁,脑中凌乱一片,她如今才反应过来。

    这段时日赵寒的变化。

    为何长姐能平安离开。

    为何一位朝廷重臣能擅自离京。

    为何她所有的谋划,都这般顺利,没有一丝波折。

    原来这人早就知晓,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完成的。

    所以,赵寒他最终的目的在哪?

    难道他真要将这天下,交在一个襁褓婴儿手中,真就舍得这帝王权势?

    凭心而论,苏明月不信。

    为了一个女人,赵寒会什么都不顾。

    暗沉眼眸忽而变得清明起来,她抽出手腕,转身抬眸望向身侧之人:“赵寒,你想和我一起死?”

    “你的儿子,才不足一岁,你舍得这天下?”

    “难道你要这王朝易主不成?”

    她还是不信。

    怎么可能。

    一个无心之人,竟也会为爱痴狂,还是为她。

    从始至终,她从来就未信过赵寒对她有情,不过是偏执占有欲罢了。

    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才会这般。

    至于情,她一字不信。

    质问他的女人,眼底有各种情绪,可唯独没有他想看见的那抹触动。

    赵寒只觉得那颗从未完整的心,正在一瓣一瓣被剥落,或许是痛久了,他反而不觉得痛了。

    将她所有的神色收入眼中,眼神暗沉,就这般与她对视,轻声开口:“有何不可?”

    “朕的皇后,是这世上最重要之人。”

    “任何东西都比不上。”

    赵寒一声声的温柔细语,修长手指落在她依旧冷艳的眉眼之上,似是怜爱,似是沉溺,眼底浓重发沉的情绪,像是陷进了某种回忆之中。

    那一丝悔,被他从心口抹去。

    若是没有当初强迫,他甚至都得不到这几年的陪伴。

    这世上之事,焉能事事如愿?

    何必去悔。

    只抓住眼前就好。

    就如此刻,他依旧不会放手,若是她注定要离开,那他便准备好棺椁,一同共赴黄泉。

    生能与其同寝,死亦能同穴。

    生生世世,亦能留她在身旁。

    何其有幸。

    赵寒眼底溢出一抹笑意,若是真能如此,他何尝不是真的如愿了?

    甚好。

    苏明月被他的笃定之言,说得心神慌乱,下意识倒退几步。

    不管这人是否真有情,可若是连死都不能自由,在这人谋划之中。

    她不愿。

    心口一阵钝痛,眼带闪现一抹慌乱:“不。”

    “赵寒。”

    “我不愿。”

    她想死,也想要眼前这个男人死,可却不愿和这人死在一处。

    可她这般激烈的反应,只是让眼前的男人眸色越发暗沉,并无其他太大的怒意。

    只见他脸上忽而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轻声细语间,透着几股寒意:“苏明月,你永远都是朕的满满。”

    “永世不变。”

    她怔在原地,浑身发僵,神智恢复之时,余光中只残留了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口。

    心底仿佛有股气,悄然之间就这么散了。

    苏明月猛地一下,瘫在地上,双手不自觉死死拽紧,双目欲裂:“他敢。”

    “赵寒,你真的敢。”

    居然要和她一起死?

    惊慌之余,她只觉得好笑。

    没有丝毫感动。

    裂开的眼眸落下一滴,顺着冷白脸颊滑落,染湿了一旁的发髻,在它消失之际,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忽而发出笑声。

    似是伤心,似被发泄,又夹带着几丝悲凉。

    若是注定要死,何不快点,对自己再狠点?

    只可惜。

    她留给长姐的好时日不多了。

    而候在外头的宫女,也被殿内的笑声给惊到,连忙进来。

    瞧见皇后主子,一身素衣,冷艳的面容上,洋溢着怪异的笑容。

    看着人心惊。

    几人不敢贸然靠近,犹豫筹措之时,折枝从外头赶了进来,惊呼了一声:“主子。”

    心疼无比跪在明月身旁,将人扶住:“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别吓奴婢。”

    这段时日,折枝整日活在恐慌和心疼之中,自从知晓主子停了那些药物,她日夜不得安宁。

    仿佛就看见日子在倒数一般。

    生怕哪一日醒来,便瞧不见主子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明月神色恢复正常,反手抓住了折枝的手腕,轻声安抚:“无事。”

    “扶我起来。”

    “我有事吩咐你。”

    连脸上的泪水都没空擦拭,折枝红着眼眶,小心又心疼把人扶起来。

    “是。”

    “奴婢扶您起来。”

    坐回外榻之上,苏明月轻撩眼眸,淡淡睨了外头那些人一眼:“让她们都出去。”

    话语极淡,也无责怪之意。

    她不喜迁怒底下之人。

    在她身旁伺候,也是命运不济,看似前程似锦,其实每走一步都是深渊罢了。

    从前便有不少人,从这殿内抬出去。

    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

    世道规矩如此,她无法个个关怀心疼,只好尽力为之,不为难她们。

    折枝明白主子的意思,知道她从来心善,可有些奴才,需得吃到罚,从懂得如何做事。

    这回她自然不会违逆主子。

    听话的出声将人都赶了出去,眼底满是心疼,拿着帕子帮主子整理面容。

    “娘娘。”

    “真的不能改变心意吗?”

    折枝看着眼前主子,心碎不已,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询问着。

    她真的不舍。

    为何这般好的主子,不能有个更好的前程呢。

    明月握住折枝的手指,清冷脸颊之上,露出一抹淡笑:“折枝, 你知道的。”

    “不能。”

    “我总要做一回苏明月。”

    而不是棋子,贵妃,皇后。

    更是满满。

    那从来不是她的名字。

    “娘娘...”

    折枝听懂了,那一刻,泪流雨下,哽咽着喊着她。

    “折枝,若是你不愿守着他。”

    “日后便寻个机会离宫,我不会怪你的。”

    折枝猛地摇头,满脸拒绝之意,眼底充斥着坚毅:“不,奴婢永不悔。”

    “奴婢一定替你守好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