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爱民不认识方珍。

    但他看出来了,方珍和朱晽关系不一般。

    再见方珍也穿着白大褂,再不明白这位是未来丈母娘,前世那些网文不就白看了吗?

    等到方珍离开,他就仔细琢磨起来。

    朱晽和人相亲,就是父母推动的。

    想攻略朱晽,从丈母娘方珍入手,肯定没错。

    林爱民打定了主意。

    方珍喜欢什么?

    他琢磨来琢磨去,想到她的身份背景。

    方珍是桐城派方包的后人,桐城派以散文著称。

    若是他写出一篇好散文,再有救落水孩童的英雄身份,怎么看都是佳婿人选吧?

    林爱民前世不但喜欢看网文,还是写年代文的扑街作者,对七八十年代的文学作品还是非常熟悉的。

    论到散文,78年以后对过去时代记录贴切且有名的,要数巴先生的《随想录》和杨匠先生的‘六记’作品。

    《随想录》就算了,他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不可能有这样的沉淀和积累,以及人脉关系。

    倒是杨匠先生的《六记》散文,林爱民觉得是可以借鉴的。

    而最适合的,也容易改动的,就是《凿井记劳》。

    杨匠呆的地方是豫省,和林爱民下乡的陕省相邻,地质差别不大。

    “朱晽同志!”

    “嗯?!”

    朱晽冷漠回应。

    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听从母亲的劝说,留下来继续照顾林爱民。

    端茶倒水送饭都行,想她再多说半个字,她是不肯的。

    “帮我拿笔和纸,我想记录一下陕省的生活。”

    林爱民不以为意,语调温和,提出要求。

    他现在是救孩童的英雄,医学科学院会各方面满足要求,笔和纸都能提供。

    “我问问。”

    朱晽眼中闪过好奇,很快就变为淡漠,公事公办回应。

    不出林爱民所料,医学科学院这边毫无阻碍,十分钟后,朱晽拿来笔和纸。

    已经过去三天,伤势本就不重,林爱民已能独自下床。

    他坐到桌前,摊开纸张,写《凿井记劳》。

    【陕省的劳动有多种,种豆、种麦是大田劳动。】

    【大暑天,清晨三点钟空着肚子就下地。六点送饭到田里,大家吃罢早饭,劳动到午时休息;黄昏再下地干到晚。】

    【各连初到,借住老乡家。借住不能久占,得赶紧自己造屋。造屋得用砖;砖不易得,大部分用泥坯代替。脱坯是极重的活儿】

    【此外,养猪是最脏又最烦的活儿。菜园里、厨房里老弱居多,繁重的工作都落在我们肩上】

    ……

    林爱民是知青下乡,与杨匠的干部学校不同,改动了文章中部分细节。

    尤其是提到和女人相关的,他做了调整,甚至删掉部分段落。

    《凿井记劳》大约有3000字,因为受伤,林爱民写完,足足用了两天。

    “朱晽?”

    同志省略,他强行跟她关系更进一步:“能请你母亲来一趟吗?”

    “你做什么?”

    朱晽瞪大眼睛,犹如受惊的小兽。

    他不是要告状吧?

    “方珍老师文学鉴赏能力强,想请她看看我的文章,给点儿修改意见。”

    林爱民信口胡诌。

    “修改文章?”

    朱晽嘀咕一句,犹豫不决。

    母亲是方包的后人,的确自小养成了良好的文学素养。

    林爱民是要讨好她吧?

    太可恶了!

    朱晽想拒绝。

    但想想没有她,林爱民也能查电话号码打给母亲方珍,就息了这个念头。

    这家伙是个下乡知青,能写出什么好文章?

    见就见,她会怕吗?!

    虽然这几日,林爱民循规蹈矩,她对他依旧有偏见。

    他捏过的脸,现在想起,还觉发烫。

    “妈!”

    朱晽拨了母亲那边的电话:“林爱民写了篇文章,说要请您鉴赏。”

    “文章?”

    身处研究室的方珍觉得奇怪,却没有拒绝:“我忙完手里的试验,就过去瞧瞧。”

    医学科学院对林爱民很重视。

    这是一位救落水儿童的英雄,还是下乡到陕省的知青。

    如今华国正讨论知青下乡问题,林爱民的事迹备受上面重视,他对过去生活的态度和看法,很能影响一部分人。

    相关部门特地交待院里,要他们好好照顾林爱民。

    伤势好了,还有人采访。

    女儿都二十五岁了,傻乎乎非要离开,还那么让人不省心。

    采访时露露脸,总归是有好处的。

    也是领导看她的面子,才安排了女儿。

    好在朱晽孝顺,听她的话留下来。

    林爱民写了篇文章?

    这是好事啊。

    不管写作平如何,看看内容,可以知道小伙子想什么。

    还有……

    医学科学院和相关部门调查了,林爱民的父亲是光华木材厂的工人,母亲则在第一棉纺织厂上班。

    两个工厂目前都有生产任务,他们暂时抽不出时间来儿子。

    工人的孩子。

    祖上都是贫农,没有海外关系,条件太好了!

    方珍想到最近有人给女儿介绍的那些青年的资料,好像还不如林爱民。

    这孩子长得帅气健壮,又没有太多牵扯,貌似更合适。

    做完实验,一路行来,方珍思绪发散。

    进到病房,再见林爱民,她的心理起了微妙变化。

    不是看待特殊病人,而是有了审视女婿,以及跟其他男青年比较的想法。

    “方医生。”

    林爱民意态恭谨:“麻烦您跑一趟,很过意不去。”

    “医学院里,我只熟悉您和朱晽姐,又听她提起您有很强的文学鉴赏能力,想请您帮我改改文章。”

    他递来纸张。

    不错!

    看林爱民低眉顺眼的样子,方珍心中又多了好感。

    没摆英雄的身份,是个好孩子。

    将来和晽晽共同生活,不用担心女儿受欺负。

    哦?

    思想滑坡了,还是先看看文章。

    身为方包的后人,方珍不止钻研医学典籍,还喜欢阅读文学著作。

    即便不会写,她有这个自信,能指点林爱民的错漏。

    “没问题!”

    方珍大包大揽:“我不会客气。”

    “陕省的劳动有多种。种豆、种麦是大田劳动。”

    她开始念诵,不忘评价,以示鼓励:“开头点题,简单明了。”

    ……

    【各连初到,借住老乡家。借住不能久占,得赶紧自己造屋。造屋得用砖;砖不易得,大部分用泥坯代替。脱坯是极重的活儿】

    ……

    “那块地硬得真像风磨铜。”

    ……

    “干土挖来虽然吃力,烂泥的分量却更沉重。越挖越泥泞,两三个人光着脚跳下井去挖,把一桶桶烂泥往上送,上面的人接过来往旁边倒,霎时间井口周围一片泥泞。”

    ……

    声音愈发低沉,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眶已经微润。

    而呆在屋子里旁听的朱晽,起初甚是不屑,但看到母亲如此,非常震惊。

    林爱民!

    人坏了点儿,才华还是有的!